陌錦夕今天終於有機會溜出去玩了。
葉九公已經前往涿州了,現在沒人管自己,她可以為所欲為地玩了。趕緊多叫幾個人,喊上梅小雪,唐玉柔一起出發。
陌錦夕在街上四處轉轉,梅小雪跟在她後面,不過今天唐玉柔沒有來。
她隨便找了個茶攤坐下來,頓頓的喝茶,旁邊的一幫大漢們看著這小姑娘喝茶水的量,也感到頗為吃驚。這個小丫頭,還真是海量啊,一壺涼茶下肚都不帶停頓的。
“當——”隨著一聲響,一枚飛鏢悄無聲息的扎到了陌錦夕坐著的凳子上,但她本人沒有任何察覺。
梅小雪幹了過來,坐在了陌錦夕旁邊。
“你就要這麽玩嗎?多大人了?”狂龍沒好氣地冷笑,顯然是對梟的做法不滿。“隨便,反正今天我們沒有任務,在這京城裡面玩又怎麽了。”
一隻燕子飛過,停留在屋簷下。
梟望著那隻燕子,眼神癡了。
“嘩啦——”記憶回到不知道幾年前,柱子還只是個八歲的小孩,不知道多大的時候父母雙亡,從此顛沛流離,一路上跑腿打雜,就為了混口飯吃。
他一邊走,一邊討飯,穿城越村,挨家挨戶,山棲露宿;每敲開一扇門,對他都是一種考驗,因為他面對的往往只是白眼、冷嘲熱諷,對柱子來說,敲開那扇門可能意味著侮辱,但不敲那扇門就會餓死。
柱子已經沒有了父母、沒有了家討飯的生活使他失去了最後的保護,要討飯就不能有尊嚴。
這話說的好,跑的慢,糞都吃不上一口熱乎的。這小家夥在討飯的時候跑得快,能搶上兩口吃的。乞丐也分三六九等呢,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和他搶,打了一架,他掉了牙,破了皮,那幾個大漢可是死了。
他不高興,打贏了,出了命案,要跑。
這次給飯的是一個漂亮女人,心善,有菜有肉讓他吃了頓飽。這人啊,飽暖思淫欲,他又計劃著偷點東西,躡手躡腳進了後院,結果……
“嘩啦——”是水聲,他從窗縫瞟進去,地上放著衣服,那女人正在洗澡。那雪白的身子,光滑的脊背,把柱子給看呆了,可惜是背面,不然還能更刺激。
突然,女人轉身一瓢水潑向窗子,柱子猝不及防被搞花眼睛,隨後一根飛鏢刺中他的身前,柱子被封了穴,摔在地上動不了。
“什麽嘛,那個小鬼……”雪燕不耐煩地穿好衣服,提著長劍走了出來,“這幾天都幾個偷看的了,還以為又是來砍老娘人頭的……沒父母的小鬼,滾吧!”
她解開柱子的穴道,但柱子立刻像發了瘋一樣撲上來咬人。“你屬狗的呀,這麽愛咬人。”雪燕有點生氣了,一把掐住他的喉嚨,讓柱子動彈不得,“難道你真的沒父母啊?”
柱子被戳到了痛處,眼睛已經是血紅色,恨不得當場把這個女人給吃了。
“這樣吧,我給你打個賭,我給你一點飛鏢,你給我站著,你要是能砸到我一下子,我讓你咬,可以吧?”雪燕冷冷地說,明顯一點不耐煩了。
柱子還在喘著粗氣,雖然有點生氣,但是很明顯這是他感覺比較劃算的買賣,於是就接受了。
“一。”伴隨著女人冷冷的話語,一枚飛鏢已經,從她的那個耳邊擦過去,打空了。雪燕本來就是暗器高手,身法更是靈動,就這個小屁孩兒想用這個飛鏢砸中自己,簡直是癡人說夢。
柱子沒有心急,一鏢一鏢的打出。有好幾次差點就命中了雪燕,但是又被她險而又險得身法躲了過去,他不知道的是,雪燕一直在故意讓他,目的就是看看這小子的暗器手法究竟有多厲害。
“二十……”最後一枚鏢簡直偏的離譜,雪燕這次只是扭了扭腰,連動都沒動。她剛想說點什麽,但是突然感覺背後勁風將至,連忙將身躲開。
這小子,居然算好了飛鏢彈射的軌跡,想從背後偷襲自己。不過還好,她身法靈動,險而又險地躲開。但是還沒能來得及等她反應過來又有一枚飛鏢朝他飛了過來,雪燕大吃一驚,下意識用右手一夾,穩穩的接住了此鏢。
原來一開始柱子就沒打算打中雪燕,只是在計算這旁邊會怎麽樣把飛鏢彈開。之前雪燕封他穴的那枚飛鏢已經被他藏起來了,前面十九鏢只是試探,第二十鏢,只是佯攻,這一標才是真正的攻擊。
柱子得意洋洋。
“每次有人欺負我的時候,我就會拿石頭去砸蘆葦,那麽細的蘆葦,我都一砸一個準的。”
“……你還挺有意思的,咬我就免了吧,我,我會傳授你一點劍法,這把劍送給你。”雪燕搪塞了一下,從背後拿出一把劍,“這是我小時候練劍用的,現在送給你。”
柱子一副笑嘻嘻的樣子,他當然想死皮賴臉佔便宜,但是有了防身的武器和學高明的劍法才是真的,這個女人的武藝絕對不弱,就跟她學吧。
柱子在學院這裡學了將近一個月的劍法,而雪燕可能也是理虧,更多是對這個小孩兒的天賦感到驚奇,把能傳授的劍法全部都交給了他。
轉眼,一個月過去了。
“我要走了,反正我在江湖上也是居無定所,以後不要來找我了,你在我這學了一個月的劍法,也算是有緣分。”雪燕輕描淡寫。
“那個,我能叫你一聲師父嗎?”柱子小聲的說。“還師父呢,我就教你一點劍法而已,而且你這麽喊我的話,我想起這些事情,可得劈死你。”一想起自己洗澡又被一個小家夥偷看,雪燕心裡就有點氣鼓鼓的。
“我們就此別過。”
隆武二十年,余杭洪災,江南百姓受災嚴重,當晚,錢家被人攻擊。
來者不多,但是都是功夫極高之人。全家的家丁人多勢眾,也被打的再起不能。“何人犯我錢家?”錢秋葉怒吼一聲,長槍在手便殺出去,後面三兄弟也跟隨著大哥的腳步衝出。
自從和雪燕告別了十五年之後,他的性情越發暴戾,加上又學過了高強的劍術,也不再乞討了,先把和自己有仇的人通通殺一遍,然後成了江洋大盜。
他現在功夫極高,對江湖上的事也略知一二,哪裡有大家富戶,便去搶劫一通,還會缺錢不成。多年之後,他又去打了一把長刀來用,所到之處,手起刀落,血光一片。
他恨貪官汙吏,恨那些仗勢欺人之人,但是他也瞧不起平頭百姓,見人就殺,僅憑個人愛好。不過每當想起雪燕的恩情,他又不忍心讓故人的劍亂沾血,於是棄劍用刀。
他這個性格很快就吸引了逆河的人的注意,很快,請帖便下到他的身邊。加入組織,定期有金錢、情報,如果違抗他們的話就會被追殺。
這件事情很快吸引了他的興趣,也很爽快的加入了逆河,但是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,見誰誰不爽,經常內訌。由於和極武團的人也交過手,了解了他們雙刀流的戰術,於是便長刀短劍並用,功夫又大進了一步。
左手短劍右手長刀,就像鳥的翅膀一樣,因為他常常在夜間行動,又被逆河的首領命名為梟。
血舞之梟,是他最有名的稱號。梟為逆河立下功勞無數,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江湖高手,都無一例外的成為了他的刀下亡魂。對於殺人的時候,飛舞的鮮血是否會見到自己的身上,他一點都不在乎,反而很享受這種在血海中舞蹈的感覺。
加入逆河又如何?這個世道就是互相殘殺的。自己殺人不對,難道等著別人來殺自己嗎?
但是殺久了之後,人麻木了,逐漸開始厭惡殺戮了,一切卻又來不及了。有一次他甚至差點對目標下不去手,想起了雪燕,他感覺內心一陣作嘔。不只是他的刀,自己也在用她的劍奪取無辜的生命,而此時早就無法回頭了。
其他三兄弟拖住了自己的小弟,而自己就和錢秋葉打了起來。這錢家大公子功夫與自己不分伯仲,雖然自己略勝一籌,但對方使用的是長槍,佔了優勢,於是戰了不久之後隻得先撤退。
梟,狂龍,獨眼猛虎是逆河這一代功夫最出色的,也是最快能混上小頭領,統領小弟的幾人。
鄭七月年少時從軍,被流矢射中左眼,從此殘了一目。因為受不了上級軍官的排擠和嘲諷,於是便殺了那人,自己叛逃出軍了,從此投奔了逆河。
而梅花山莊被破之後,狂龍一時間無依無靠,由於在東夏那邊殺了人,又回不了大宋,於是為了活命,只能給逆河賣命,爭取找機會回去。
後來梟向狂龍詢問了這個鏢的主人是誰,狂龍倒是如實回答,並把梅花閣的事告訴了他,梟只是說自己救過雪燕一命,所以弄來了這個飛鏢。
“那個就是她女兒嗎?”梟笑了笑,“狂龍,你說乾我們這一行的,一般都是什麽下場?”
“還用問啊,狡兔死,走狗烹,就算你能脫離組織,殺了那麽多人,結下的梁子也多,哪一天被仇家登門復仇也不是不可能。”狂龍沒好氣地說,“少說幾個有錢有勢的,可能能隱姓埋名,帶著大把的財富隱居起來吧。唉,老子本來想開個武館的,結果跟不少人結了梁子。那天和人家適合動手,竟然打死了人,結果還是那個竹山浩的徒弟,這下在武行是沒有立足之地嘍,哎……”
“這姑娘真的好美呀,我還欠一個人情,這下只能還到她女兒的頭上了……”梟似乎沒有在認真聽,還在想入非非。
他們乾的是刀口上舔血的勾當,很多時候就是像在鮮血之中起舞一樣,無論有意的還是無意的,刀下的亡魂數量隻增不減。
無論怎麽說,他現在是大罪之人,就算做出什麽善舉,也無法彌補自己的罪孽。但是人是有執念的,有些東西想到了,就一定要去做到。這不是為了去償還,而是為了去實現。
“好了,好了,快正午了,我們要和鄭七月匯合了。”狂龍沒好氣地說。
這家茶攤是個啞巴開的,他戴著面罩,讓人看不清他的臉。這裡喝點兒名貴的茶,還能算算卦,梅小雪點了一杯西湖龍井,讓啞巴給自己算了一卦。
“時來運轉,否極泰來。遲早會與想見的人見面,然後收獲幸福。”默默的念叨著啞巴給出的卦象,梅小雪感到很高興。
“唐玉柔呢,今天怎麽沒來?”梅小雪有點好奇的問。“哎呀,好像是因為他哥哥回來了,她現在跟她哥哥黏在一起呢。估計,他們也在城裡逛逛嘛?”陌錦夕笑了笑。
此時的唐伊然正跟唐玉柔打馬球,這倆人在騎馬運動方面可以說是天生的擅長,此時也是玩的不亦樂乎。幾炷香的時間過去,十三少還是興致盎然,而唐玉柔早已經是香汗淋漓,筋疲力盡了。
“哥,你怎麽那麽能打呀?”唐玉柔早已上氣不接下氣。“你哥我可是年輕的時候走遍了大江南北,哪裡都去過,這點累我還受不了嗎?”唐伊然哈哈大笑,明顯還是在興頭上。
梅小雪歎了一口氣,只是不知道錢秋葉現在怎麽樣了。
夜晚,兩人又去了戲園子。
熟悉的無敵將軍再次出現在了台上,不過現在身邊的人卻不一樣了。小陌一邊樂樂呵呵地嗑著瓜子,一邊大聲叫好。而梅小雪的眼眶微微濕潤,眼睛有點紅,卻只是沉默,什麽都沒有說。
那一日,錢家莊上,於烈火中。
“好了好了,我們去看燈火吧。”陌錦夕一陣高興,又拉著梅小雪到了青柳河旁邊。這裡一片熱鬧,而梅小雪則是買了河燈,和小陌兩個人一起放起了燈。把手放在劍柄上,梅小雪歎了一口氣,擦了擦眼淚,用手捋著發絲。
回到房間一看,桌子上多了一塊玉佩,是當初錢秋葉給自己的那一半玉佩,梅小雪把它拿了起來,他兩塊合在一起。
沒錯,他果然還活著,才會把這個東西給自己。心裡這麽想著,梅小雪終於沒忍住哭出來了,但這次,心裡很高興。
“看來這個茶攤可以歇歇了。”摘下了面罩,錢秋葉往城外走去。他此時身背長槍,手裡也緊緊攥著著長槍。
現在,還有一些事情要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