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“天外雲卷霧翻湧,門前松柏碧幽幽。我坐溪邊石階上,說盡心中無限愁。”
什麽歪詩。
蘭心自顧自吟詩一句,後來自己都不忍心念下去了。
好丟人啊。
這大漠,她可太熟悉了,自己這五年基本上就是在這裡度過的。
這裡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啊——她向居江南山溫水暖之鄉,這番在朔風如刀的大漠一住五年,憔悴冰霜,鬢絲均已星星。蘭心雖然風致不減,自料亦已非當年少女朱顏。
前朝邊塞詩人言戰場之時,無不有顯豪邁,個個都是好男兒,想要提前吳鉤寶劍建功立業,收復關山五十州。
但是戰場在她心裡可不是什麽建功立業的的功名場,而是人間地獄。每有大戰之時,火光衝天,戰亂籠罩全地,戰火遍布每處,瘟疫隨之而來,把百姓置於絕境,老弱病殘受其困擾。
血腥,黑暗、死亡徹底掩蓋,傷痛不斷。百姓無路可走,再沒有未來,只能任由浩劫降臨,任憑天災人禍把生命榨乾。戰亂之中,百姓們失去了家園,夫妻離散、伴侶分離,感情失去容身之處,艱難彷徨,四散的家破人亡,路邊無處可尋,走投無路,無家可歸。百姓撕心裂肝,落得太多悲情斷章。
死亡、淒涼把整個天地都席卷,以致一個又一個家庭不斷分崩離析,戰火帶來的只是慘豁的生存與掙扎。戰亂導致的貧困、疾病,物資匱乏,給人們帶來巨大壓力,他們只能四處遊蕩、流浪,口無糧食,夜深睡不安。
建功立業是為了什麽,為的是英雄的榮譽還是什麽呢?蘭心想不到,但是她覺得,真英雄,肯定要心向百姓。她在此處,耗費不知多少錢財救濟災民,但畢竟還只是杯水車薪。
不過對她來說,無論效果如何,這是她必須去做的事情。
她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,提起刀,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。輕功了得,她在屋頂之間不停地跳躍,越來越接近目的地。
元帥府。
這裡是赤勒元帥的住所,蘭心現在只需要悄悄溜進去,白刀子進,紅刀子出,然後就可以溜之大吉了。幾鏢放倒門口的守衛,她便偷偷溜了進去,這個是直接扎穿喉嚨,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。
沒有點燈,只能依靠月光來看清楚屋子裡的情況。蘭心緩緩走到床前,一刀狠狠扎了下去。
假人!
這感覺明顯不對,讓她感到一陣大駭,莫非對方早有預謀?
頸後一陣勁風襲來,蘭心連忙偏頭躲開,反手一刀刺去。蒼鷹舞起大刀虎虎生風,常人難以近身,不過在封閉的室內自然受到了諸多限制,而蘭心則是憑借靈巧的身法,躲避之後尋找弱點。
手起刀落,避開對面一刀之後,蘭心立馬回手一抹,直攻對方脖頸而去。
劈,斬,刺,削,扎,砍,抹,這就是她修煉的幽蘭七決,各招互相配合,令對手防不勝防。這人武功竟然如此高明,蒼鷹也感到驚訝,後撤一步回身用力一劈,破窗而出。
蘭心立馬追了上去。
一到開闊的場地作戰,蘭心就沒有優勢了。兩人又纏鬥了幾招,蘭心手臂中刀,鮮血直流。一想到這裡是敵人腹地,對方隨時有可能叫人把他包圍,便無心戀戰。她立馬欺身壓進,使出颶心腿,一招狂風落葉直踹對方心口。
蒼鷹一招得手,本來想要追擊,結果沒想到對方不懼自己長刀,還敢欺身壓進一腿,立馬橫杆阻擋,才沒被踹到心口,但也被踢飛的很遠。
蘭心再次施展輕功,大有遠遁千裡之勢。在對方喊人之前,趕緊能撤多遠撤多遠。
……
陵州城內,三個行蹤詭異的彪形大漢趁著夜色飛奔。他們就是三鷹,此行的目的是來刺殺統兵杜正宗。
憑借之前的情報,他們成功的溜進了杜正宗的府邸。
府中空無一人。
“上當了,快撤!”藍鷹大驚失色,他們居然中了圈套。府外外突然燈火通明。到處都是叫喊聲,一大堆官兵舉著火把,拿著刀槍將府邸圍住。
紫鷹和赤鷹也急忙衝了出去。
以他們的功夫,莫說是官兵就是大內高手,提前來把他們圍住,脫身也並非難事。
但這次,他們遇到了竹山浩。
“跑什麽跑?今天你們一個都跑不了,全都給我留在這裡。”竹山浩倒提著竹龍棍打了上去,赤鷹立即舉大斧砍去,但被他輕松側身躲開,反手一棍打中他小腿肚,把他撂倒在地。
竹龍,竹虎立刻上前將其製服。
這三人的底細早就被竹山浩摸得一清二楚了,殺了也無所謂,不需要套什麽情報,但是竹山浩決定先把他們留著。
竹山浩自學盤龍棍法,也和丐幫長老切磋過,偷師了幾招打狗棒法,論武藝,三鷹又怎麽可能是他對手。更加上他使用的是長棍,藍茵鷹和紫鷹,只有被他按著打的份。
又是幾十招下來,竹山浩一個挑棍,又是反手一棍向著藍鷹打去,紫鷹重兄弟情,立刻用身體擋住,這招反而把紫鷹打倒在地。“快走!”紫鷹哀嚎了一聲,立刻用劍抹了自己的脖子。藍鷹本來還不死心,想要回身救援,見此狀也只能忍痛撤離。
“轟——”
背後一聲震天響,把在場的眾人都嚇到了。赤鷹為人粗魯,性格也非常耿直,所持的原則也是寧死不俘,於是乎便隨身藏著火藥。剛才他趁竹龍竹虎不注意把炸藥點著,結果三人當場被炸死,還弄死了旁邊許多的官兵。
竹山浩瞳孔一震。
“不用留他們了……”
平靜的話語隱藏著很沉重的憤怒,他拿起了紫鷹的弓,對準藍鷹一箭射出。
拉弓如滿月,一箭破長空。
藍鷹胸前中箭,當場死亡,但對他來說至少他不是背後中箭而死,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,他還是不想逃跑。
……
七日之後,杜正宗登上點將台,宣布了各個將領所領軍令之後,又對下面的士兵開始演講。
“諸位都聽了,當兵,就是殺賊救命的勾當。你手裡有刀,你武藝高強,你殺得了敵,敵便殺不了你!不努力殺敵,便是不要命!”
“凡你們當兵之日,是要拿餉銀的!殺了敵,拿了錢,就能回家,特別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,家裡最需要你們!”
“咱們和西朝,已經打了快一年了,就此一戰,無論是輸是贏,我們都沒有第二次機會了!我杜正宗不騙你們,什麽為國捐軀,什麽馬革裹屍,我不提這些,打完之後活著的就能回家,若有虛言……”
他抽出配劍,把自己的頭髮割掉了,又把劍丟了下去。
“就用這個割了我的頭!”
他又下令陵州城內造飯,“現在你們已經是吃過了,人吃糧馬吃草,已經飽了。等你們打勝回來了,肚裡饑了,就可以飽餐一頓!”
話音剛落,台下一片大噪。這些士兵竟然真的被說動了,士氣大漲,呐喊聲震耳欲聾。
眼見眾人視死如歸的樣子,杜正宗眼睛有點紅了,看向了背後的一支軍隊,心中一片酸澀。而這些士兵和那些正在歡呼的人不一樣,他們只是沉默,眼睛也發紅了。
他們是杜正宗的直系軍隊,也是從禁軍裡出來的,是本次作戰的主力。
禁軍老爺們兒酒囊飯袋多,這是公認的,但事實上這一支不一樣。因為他們的士兵都是從西北地區選出來的,而都有個共同的特點,就是家裡的親人都被西朝殺死過,有的甚至被滅了族。
杜正宗本人更是,他一個西北人的身份在京城根本就待不下去。uukanshu
這場戰爭風險極大,因為此次目的並不只只是守住陵州,而是繼續向西推進,拿下曾經丟失的軍事要塞蘭州。就算打退敵軍,繼續乘勝追擊,攻城難度可比守城大的多。
除此之外,大漠風沙天氣多,沙塵暴不久之後就要來了,如果真是這樣的話,對風沙熟悉更多的西朝軍隊明顯可以佔據天時地利。
三天,只有三天。
不止風沙,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。
這就是一場賭命,主力軍就算全部出去拿下了蘭州,內部空虛的陵州也有可能會被敵軍偷襲,到時候大軍就只能在一座孤城裡待著了,危險甚至還遠不止此。
整整三年,前前後後十幾萬軍隊,幾十位將領,對此都束手無策,杜正宗本人更是苦苦等了一年,也才只有這一個機會。
贏了,收獲很大,但也不會太大,但是輸了,真的可能會葬送大宋的國運。
“守城必不能輸,一旦開始追擊敵軍,我們便再無退路了。只有這次,我必須逼你們,逼你們出去,而且絕對不能留任何的退路。我們必須殺進蘭州城,我們本該就在那裡。”杜正宗語氣很平靜,但是說出來的話卻鏗鏘有力。
聞言,這些士兵的眼睛都“唰”的一下紅了,恨不得當場噴出火。
“不遠千裡重歸故土,豈能後退!不殺敵軍,誓不罷兵!”
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領土,為被殺害的同胞復仇,不用猶豫,也無須多說什麽。
這,就是杜正宗的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