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行露生在不尋常之家,卻自小一心求道。於是她舍棄了富貴,拜入了九醞宗。
在她看來,既要大道,又要富貴,哪有這麽貪心的事。
除非是有得天獨厚的氣運。
自己是那樣的人嗎?
不是?
不是該如何?
夙夜之行,唯求道而已。
白行露右手拿劍,在雪中站了一夜,踏出了那一步。只看她身上冒出的劍意,便讓人心中畏懼。
神意圓滿,神識圓融。
山頂小院的木門緩緩推開,葛蕈從中走出,看著雪中的白行露,眼中流露讚賞。
“不愧是近五十年來,天賦最高的孩子。這麽快便神意圓滿了。”
白行露修行多少年,從她進入外門開始,滿打滿算,不過三年。
三年,就能突破凝元,神意圓滿。
這種天賦,葛蕈也自愧不如。
葛蕈先是向遠處的穹空山主峰深深一拜,敲響了院中的小鍾。鍾聲三響,回蕩在高陽岡,繼而向更遠處傳播。
鍾聲響起後,幾道劍光從天落下。
一道劍光便是一人,是從穹空山主峰出來的人。今日,隻為白行露而來。
葛蕈見了這些人,也不敢托大。
“見過岑長老、金長老、童長老、晏長老、連長老。”
五位長老,便是代表五座主峰。
便是葛蕈,也有些吃驚。白行露天賦如此高嗎?九座主峰居然來了大半。
忽然又有一道劍光落下,姍姍來遲,仿佛偏要顯得與眾不同。
這道劍光同樣是一人,卻能讓葛蕈連同其他五位長老一起行禮。
“見過申屠長老。”
申屠長老是個老人,輩分在現今長老中,算是最高了。連他也來了,叫其他人品出一點不一樣的味道來。更不要說申屠長老出自穹空山最高那座峰。
申屠令看了看場中那個持劍女子,不禁感歎一聲。而後才說道:“開始吧。”
葛蕈神情嚴肅,對著在場所有人宣布。
“請雲路!”
……
賀新涼和陸卷耳來到山頂時,一眼看到人群中那道身影。
周圍人沒有人接近她,他們自然也沒有。不是不敢,而是擔心影響了她的狀態。
崔宜歸穿過人群,來到兩人身邊。隨即一道黑衣身影,無聲無息靠了過來。
崔宜歸對三人道:“到別的地方看。”
四人來到一棵松樹下,樹上積雪頗重。黑衣少年對著樹乾一掌,積雪簌簌落下。
陸卷耳頓時大叫:“你有病啊。”
他拍著頭頂的雪,和陸重行大眼瞪小眼。
陸重行轉頭看向那道清冷的身影,說道:“她比我厲害。”
“她當然比你厲害,她都要升內門了,你還在這。”
賀新涼不理這對主仆鬥嘴,只是問崔宜歸:“你沒事吧?”
崔宜歸看起來跟平常一樣,賀新涼卻能從她眼中看出一絲落寞。
崔宜歸看向那道身影:“師姐升入內門,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。”
賀新涼知道她的意思,回道:“可以的。”
陸卷耳放棄了跟陸重行較勁,也說道:“只要你也拜入內門,不就隨時可以見面了。”
如果是從前的崔宜歸,肯定要問一句:“我可以嗎?”
但她看著眼前的幾人,只是笑道:“好,我會努力的。”
這時天上劍光落下,劍光璀璨,十分惹人注目。所有弟子見了,沒有一個是不羨慕的。
四人遠遠地看見從劍光中出現的人,十分驚訝。
賀新涼問道:“這些都是誰?”
陸卷耳說道:“應該是內門主峰的長老們吧。”
“左邊那兩位是岑詵岑長老,金無期金長老。右邊那兩位是晏舒同晏長老,連璧連長老。至於中間那位,就不認識了。”
賀新涼古怪地看著他。
陸卷耳趕緊解釋道:“這些都是花大價錢買來的情報,不會有假。”
“中間那位是童先童長老。”
賀新涼同陸卷耳都古怪地看向崔宜歸,跟賀新涼古怪地看著陸卷耳一樣。
崔宜歸被這麽看著,臉上有些羞紅:“我就是被這位長老帶來這裡的,所以知道。”
賀新涼恍然大悟,就跟自己知道莫玄一般。
就是不知道,那位莫大叔是哪一峰的,是否也是一位長老呢?
賀新涼正想著,又看見一道劍光,走出一個老人。這位老人看著應該地位很高,連陸卷耳也打聽不到。
就聽得傳來一句“請雲路”,高陽岡頂上的雲忽然開了。
就如同雲層破了一個大洞,
從中長出一條路來,白色的雲階一直向下,來到白行露腳下。
白行露面色淡然,身上清冷的氣質渾然不變,緩緩踏上了雲階。
……
雲階高百丈,直通天上。
白行露行走在雲階上,狂風在身邊呼嘯而過。白行露的身影沒有絲毫動搖,忽然那清冷的臉上出現一條極細的紅線,流出血液。
血液剛出現,還是溫熱的,轉眼凍結成冰。
白行露仿佛無知無覺,繼續向上走著。
狂風越來越強,白行露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。但那道身影始終堅挺著,比任何一顆雪松都要挺拔。
下方六位長老和葛蕈紛紛點頭。
“此子道心堅定,可堪造化。”
申屠令不吝讚賞,讓葛蕈開啟雲路下一重變化。
高高的雲路上,有雲霧在匯聚。沒有形體的雲霧,凝聚成有形體的飛鳥,向著白行露衝過去。
雖然是雲霧凝成的鳥,但鳥喙,鳥爪都十分鋒利。稍有不慎,白行露身上又多出幾條傷口。
忽然,白行露動了。
不只是抬腳落腳,而是她手中的劍動了。
鋒利的劍刃劃過雲霧凝聚的鳥,劍過,雲散。
從白行露身上,一道清冷的劍意緩緩綻放。仿佛是久經磨練的寶劍,緩緩出鞘。
申屠令再次讚道:“不愧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種子。”
這樣的場景,山頂的所有人都看見了,立即惹來一陣驚呼。
“白師姐威武!”
不知道是誰這麽叫道,一呼百應,都這麽叫了起來,仿佛是在給她加油打氣。
“白師姐加把勁。”
“白師姐真厲害。”
“白師姐我喜歡你!”
“……”
賀新涼聽著那些略有變味的歡呼,看向身邊的陸卷耳:“你什麽境界了?”
陸卷耳反問道:“你呢?”
兩人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相視一笑。
你我皆凡人,我們都是廢柴啊。
賀新涼現在的凝元中品,體內吐息轉化真元,剛剛能運轉周天,離著神意境圓滿千裡萬裡。
不過他想來,陸卷耳應該比自己要好。畢竟人家有錢,有錢雖然不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,但用錢買丹藥,堆也能把修為堆上去。
只是陸卷耳沒有這麽做。
兩人,不對,加上崔宜歸三人,看著天上那道身影,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只有陸重行,對白行露只有戰意,想跟她比比誰更厲害。
……
白行露踏雲路,最後沒有半點懸念。
白行露歸來,身上劍意更加鋒銳。她來到小院前,面對六位長老。
岑詵最先道:“你可願意來我青未峰?”
晏舒同卻道:“你看她一身劍意,清冷孤寒,還是來我寒梅峰。”
“你寒梅峰太苦,太寒,把人凍著了怎麽辦?還是來我翠黛峰吧。”童先不急不緩,對其他長老說道:“翠黛峰只收女子,九醞宗女弟子大多都入了我翠黛峰。你們這些臭男子,也要和我們爭?”
童先娥眉掃了一眼岑、金、晏、連四位長老, 語氣絲毫不示弱。
“你也說是大多,我們怎麽收不得女弟子?”
“你們也不看看她的樣貌,就應該入我們翠黛峰。”
翠黛峰山美,人更美。弟子美,峰主更美。
這是九醞宗公認的事實。
五位長老就差吵起來,卻聽申屠令開了口。申屠令很老了,聲音卻很沉穩。
“你可願意跟我學劍?”
五位長老心中一驚,聽他這語氣,同他們招收普通內門弟子不同,是想找個劍道傳人。
申屠令掃了一眼五位長老,問道:“你們可有意見?”
五人搖搖頭。
不敢有,也不能有。
雖然同為長老,上頭還有峰主和掌門。但申屠令的輩分,確實比他們要大。掌門入門時,還是申屠令教導的。
更不要說,算算時間,沒多少時間了。
申屠令要找個合稱的劍道傳人,誰也不敢說什麽。
壓服其他人,申屠令再一次問道:“你可願意?”
白行露抬頭看去,六位長老她都不認識,但她不在意選誰。選誰都可以,都不會干擾她練劍。
“願意。”
如此,便定了下來。
直到申屠令帶著白行露去了泰景峰,五位長老也各回各家。所有外門弟子才爆發,呼聲連天,跟猴子一樣叫個不停。
親眼看見有人被選入內門,對外門弟子而言是一種激勵。
這便是九醞宗設立踏雲路的本義。
葛蕈看了一眼山上弟子,微微一笑,沒讓他們安靜,轉身回了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