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專員公署燈火通明,當年圍攻陶朱氏總舵的“淑女”們,又雙成了鈺座的座上貴賓,晚宴早就開始,花枝招展的淑女們把酒甚歡。
康都的歷史足夠悠長,當年的小木條長成了參天大樹,榕樹易成活、生長快,且生命力旺盛,康都城的古榕樹,是南國一景。
濃密的樹蔭裡,一條條灰影與枝乾融為一體,盯住穹頂涼棚。
目光炯炯,牧壹眼不眨、心不跳,仿佛,睡著了,沒有了呼吸。
綜合情報顯示,江南專員公署就是陶朱氏的總舵!
對專員公署的監視從未間斷,由十教席輪值進行。
江南行轅禁止陶朱氏活動,既不能開店販售,又不能承攬大宗交易,即使通兌天下的大鈺銀票,也被沈萬珊的如意金票剋得死死地。
趨利避害,是生靈的本能,也是大勢力行事的座右銘!
范鈺將陶朱氏的總舵建在“敵巢”,有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江南千余世家與陶朱氏重續舊好,釋放出不同尋常的信號。
呃,跑題了,十教席齊齊出動,蹲守專員公署附近的大榕樹,不是為了陶朱氏的事,也不是看鈺座跟世家的婦人互抹脂粉,另有要事。
牧村軍堂下了秘令,剿殺混跡康都、洛陽的偽牧羊、假艾思。
慕容姑娘先下一城,三天時間,單槍匹馬盡殲十九對贗品。
而反饋的訊息,著實令牧壹嚇出一身冷汗,贗品無一不是硬茬子。
牧氏十教席名動源陸,不容絲毫差池,牧壹決定獅子搏兔!
被林愁綢捉去耕田的千余對贗品,農忙過後,就盡皆釋放。
而遊蕩康都的百余對偽牧羊、假艾思,根本不為所動。
慕容姑娘懟上的十九對贗品,竟無一庸手,個個狠人。
假如,有牧羊坐鎮《如意山莊》,凡事有小混蛋頂著,十教席進退無忌,勿需考慮得失,也不怕失利,眼下,成則應該,失則蒙羞。
盡殲百余對狠人不是事,更不是難事,只需出動康都大營的丘八,或派遣《如意山莊》兒郎,一鼓而盡,幾輪齊射而已,誰也逃不掉。
而百余對牧羊、艾思,不論真假,派遣官兵清剿有礙觀瞻,甚至,易被政敵利用,林肇渚不會為之,而牧氏,也不肯為之,很棘手。
權衡再三,牧壹將目標鎖定,是依傍專員公署的一片區域,偌大的建築群,竟只有偽牧羊、假艾思居住,十個打倆,還怕打不贏?
呃,打不贏也沒關系,十教席的身子骨硬朗,全身而退,不難!
更理想的,那裡有大片的空房遮掩,吃虧也沒有人瞧見。
臨近子夜,亢奮的激情漸漸消退,一個個婦人呼夫喚兒,回了。
專員公署是陶朱氏的總舵,不是花紅柳綠的會所,子夜是極限。
康都,除了特殊的區域,已漸陷夜深沉。
一盞盞燈火熄滅,一隊隊黑衣人巡視、遊走,猶如銅牆鐵壁。
風乍起,灰影如風飄逸,未驚動專員公署的明崗、暗哨。
偌大的區域,某三層建築的頂樓,仍有燈光。
酒可解悶、可以消乏,還可以打發漫漫長夜。
矮幾上,燃著熊熊炭火,再罩一隻大大的鐵盆,正翻滾著湯汁。
涮羊肉!雍城的特色涮羊肉!
沈足金的商船,經洛水轉船,可從雍城直通康都,闊大的空艙用來飼養綿羊,既為慕容氏開辟新的財源,又為江南帶來塞北美味。
酒,是土甕酒,牧村釀造的青稞酒。
與所有的偽牧羊、假艾思一樣,涮羊肉、喝青稞酒的人,同樣是來歷不明、身份不明、身手不明,唯有慕容姑娘的警示,沒有軟柿子。
驀然,牧羊喝了一碗酒,抬頭望向窗外,淡淡道:
“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悅乎!何不進來喝一杯?”
果然是老賊!
憑十教席的身手,裡面的人無法察覺、也無法感應!
唯有久戰之耆老,憑一份直覺,或心生警兆,判斷有敵潛近。
微風,吹開緊閉的琉璃窗,一根棍子掄下。
“兜頭一棒?有長進!”牧羊低笑,身體幻了,艾思也消失。
又是兩根棒子掄下,同樣是兜頭一棒。
勁風起,將炭火吹得更旺,藍幽幽地,竟有森白之意。
三息,層裡的勁風激蕩,三教席無功,是逼不出倆賊的身形。
“咚咚…”密集的擊聲響起,又是三教席加入戰團。
十教席配合無間,一逼一兜,將偽牧羊、假艾思逼出身形。
六條棒子層層疊疊,將仄窄的空間盡數封鎖,倆賊再不能避。
“哐當..哐當…”兵器撞擊聲不絕於耳,倆賊用了兵器。
十教席是源陸的頂尖好手,快如風、重如山,沒有誰敢大意。
“金龜,銀鱉!”牧拾爆喝,又帶倆教席加入戰團。
牧羊手執瓜錘,金色的短柄瓜錘,抵住了如影的黑棒子。
金龜,源陸的人早忘了金龜,十教席也沒見過金龜。
狼仆大人的座下,永遠是仨弟子!
新一屆弟子行走江湖,老一代弟子歸隱,而金龜是上一屆狼仆弟子,排名第三的金龜,成名兵器是一對短柄金錘,乃源陸的頂尖人物。
銀鱉,是女性,金龜的妻子,使一對銀色的瓜錘,戰力同樣不弱。
相較金龜、銀鱉,十教席是晚輩,聲望、戰力不是一個檔次。
假如,十教席沒有歷過天劫,戰力提升一大截?
牧壹肯定掉頭就走,不會與老龜鱉硬磕、死戰。
叒是三條棒子伸來,竟將銀鱉圈住,限縮了銀鱉的活動空間。
更加密集的兵器碰撞聲響起,銀鱉以一敵三,絲毫不落下風。
牧氏,除了極個別將帥的戰力卓群,更重要的,講究合擊。
十教席年齡相若,是從穿開襠褲長大的痞子,最喜群毆。
一旦戰啟,相互之間配合無間。
“噗!”一聲悶響,一根黑棒子,惡狠狠地敲中銀鱉的背脊。
“無恥!竟敢偷襲!”銀鱉吃痛,下意識地斥責牧拾。
玩偷襲?十痞漢最愛偷襲,哪怕比對手強太多,也要偷襲。
激戰正酣,牧拾的棒頭一轉,竟直搗銀鱉的後背。
激戰、試探,牧拾試出深淺,銀鱉要弱很多。
戰況又變,三根棒子拖住金龜,雖吃力,卻不至漰潰。
騰出三根棒子,加入圍毆銀鱉的戰團,銀鱉一時難以招架。
以下駟敷衍上駟,盡量拖延時間,再上駟懟下駟,盡速斬殺銀鱉,再合力圍剿金龜,是戰術的靈活運用,十教席是教官,深諳兵法。
“啪…噗噗…”
棍棒著肉的聲音,不時刺激抓狂的金龜。
“小輩,竟敢罔顧江湖規矩,群毆前輩?”
切!
金龜為老不尊,竟假扮小輩人物,還有臉說別人?
棍棒愈急,銀鱉疲於招架,無奈幻回原形,成了白發老嫗。
氣勢陡增,牧拾著忙,掄棒橫掃,一擊橫掃千軍。
銀鱉不敢硬接,飄身而退,卻又著了兩棒,嘴角浸血,受了內傷。
牧九見有便宜,棒子抽向銀鱉後背,直恨得銀鱉牙癢癢:
“小輩!找打!”
下意識,雙腿微屈,準備用肩硬扛!
十教席棒打半仙,主場作戰信心爆棚,牧氏棒子勢大力沉,不可輕扛。
抽!抽!抽!
微風起,銀鱉察覺有異,已是不及。
倆痞漢不撇,而是斜掃,結結實實的兩棒,竟將銀鱉小腿打折了。
銀鱉吃痛,忍不住求救。
“嗷喔!痛死我了,賊漢,救我!”
金龜被遭到牆角,再顧不得藏拙,臉型、身胚蠕動,成一個名人。
范佐!陶朱氏的前前任法堂老祖!
金龜名動源陸,曾做下無數大案,卻沒有人知道其真實身份。
一頭白髮根根著肉,臉色紅潤細膩,魁梧的身軀充滿爆發力。
“當當當…”三根棒子輪抽,金龜扛著棒抽,緩慢移動。
牧拾陰笑,真當牧氏的教席,是混吃蒙喝的?
掄起手中棒子, 惡狠狠地扎下,失神的銀鱉,被刺了透心涼。
誰也不會料到,牧氏的棒子,會變成尖矛!
不止十教席,牧氏的資深人士,其棒子,可“鋒”如鐵矛!
六根棒子倒轉,如驟雨般砸向金龜,九痞漢圍毆金龜。
“當當當…”金木撞擊聲大起,金龜的一身皮肉,堅若金鐵。
兜頭一棒!
三根棒子輪流夯下,使金龜躍不起來,也不能前衝擊;
一根棒子插向金龜的小腹,穿透衣物,破了褲子,從褲腿穿出;
“橫練功夫!”牧十喝叱,手中棒,雙插向金龜的小腹;
悄然間,兩根棒子撇向金龜的膝蓋,阻住金龜的速度。
金龜力大無窮,真正的厲害之處,是無物可破的皮肉。
痞漢十分執著,又是兩根棒撇向金龜的膝蓋,又來兩根。
六痞漢力大無窮,金龜躬著腰,兩腿被撇成了一字馬!
而頭頂的仨痞漢使出喝奶的力氣,限制了金龜上躥、前衝。
決定生死的一刻,金龜像一隻縛住的龜,姿勢很不雅。
風起,屋裡又多了一根棒子,蓄勢已久的牧壹,刺出雷霆一擊。
破肚、穿腸、透胃、刺肺、突喉,一氣呵成!
十痞漢試了無數回,才確定,金龜的罩門,是尾椎!
金龜痛苦地掙扎,黑棒子快速生根發芽,瞬將金龜撐破!
一代耆宿隱而不休,雄心不減,仍想乾一番大事?
卻被十痞漢圍毆,憋屈地死去,天意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