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方大員總督、巡撫,軍事首腦將軍、督軍,齊至康都覲見雍皇。
而駐省軍鎮總兵不在此列!
是考驗,對信任的考驗,是雍皇與大吏相互信任的考驗!
獲邀觀禮的?有社會名流、鄉紳代表...
而人數最多的,是歷經血與火考驗的軍士、義軍、民軍!
還有陣亡將士的遺屬、親眷代表!
整整忙了三天,各路人馬漸漸回程,三駕馬車正式運轉。
第一次朝議,雍皇頒下詔令太子監國成為制度,皇后臨朝攝政。
並不意外,雍朝的高層都知皇家的辛秘,雍皇是過渡性人物。
“嗚嗚嗚...”季節性朔風吹鼓船帆,戰艦如箭漂行。
“為什麽海水不結冰?”水安安裹著厚厚的綿襖,看著海面。
夜靈一滯,是想出風頭,卻真不懂海水不結冰的緣由。
艾思瞟過隱約的海岸線,白雪皚皚蔚為壯觀,聞言隨口應答:
“我觀繳獲的高麗古籍,出長白山往北,海面冰封如陸地!”
水安安有感而發,並非探索什麽奧秘,又怔怔地望向深海。
登基儀式結束,應付完迎來送往,第四天,牧羊登上座艦出海。
十艘巨型戰艦,還有百艘巨型武裝貨船隨行,出海一路北上。
鎮守薊州的慕容南晴率晴鎮出山海關,一路肅靖林間小道;
晴鎮是雍城主力之一,是響當當的甲類軍鎮,實力超強。
豫省守軍的慕容南月率月鎮登船,與雍皇匯合北上。
同行的,還有數不清的官民。
月鎮是由牧氏遊騎改編的乙類軍鎮,再加上十萬水軍,對付早已沒落的遼東三衛綽綽有余,巴三不降?順手滅了便是,勿需猶豫。
雍朝舉國東征,定先肅清三千裡林蔭小道,使後勤保障暢通無阻。
巴三態度曖昧搖擺,千余支野人部落薄情寡義,宜先行解決之。
一路順風,才七天的時間,牧羊看見了衰敗的碼頭。
盤頭村,盤錦港!
“啾啾啾...混蛋朝來襲!”淒厲的竹哨吹響,還有喊叫聲。
混蛋朝?夜靈錯愕,繼而爆笑!
牧羊搖頭,遼東三衛今不如昔,讓時光消磨了底蘊、實力。
哨箭,正規軍鎮的製式裝備,卻是消耗品,時間稍長即成廢品。
想必,遼東三衛的軍刀,差不多磨成短匕了?
竹哨響起,又是兵荒馬亂,堆滿積雪的曠野,人影幢幢。
牧羊提聲振氣,聲音遠遠傳去:
“巴爺真是知天達命之人,一直龜縮盤綿不肯展足!”
錯愕!齊齊錯愕!
巴三受到莫大的刺激,忍不住反唇相譏:
“老子想打進魯省,佔了康都,你肯麽?王八蛋才不肯!”
牧羊心懷大暢,一掃數日來的鬱悶,狹長鳳眼瞅向一片片雪堆:
“老少爺門,好久不見!”
一株大樹下雪堆蹦散,一老漢拱手,眼裡滿是希冀:
“是啊!自從牧爺走後,俺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,真的很想你!”
老漢,是牧羊從高麗半島回程的時候,遇見的野人首領。
牧爺出手闊綽,根本不屑佔野人的小便宜,實令野人難以忘懷。
“是啊!沈掌櫃來了沒?”又是一個個雪堆消失,野人頭領翹首。
“哈哈,我也想你們的寶貝!”一布衣大掌櫃艦艏拱手。
正是沈氏的遼東大掌櫃,跟野人首領們熟諗、誠實信用的好掌櫃。
“何不上船一敘?”牧羊殷殷相邀。
“不可!小混蛋欲誑你們入轂!”巴三大急,是真急。
老漢大怒,惡狠狠地盯住巴三,聲音可不小:
“枉老子把你當兄弟,還把小妾嫁給你!可你做的事是人事嗎?五枚金珠的力錢,你貪墨了四枚;苞米、高梁才給五十枚大子!”
才幾句話,立即點燃了熊熊大火,一個個野人怒不可遏。
“剁了他!剁了他!...”聲音越來越大,巴三的信用,破產了。
眨著狹長的鳳眼,牧羊心裡有了數,事情不似預計的困難。
“咣當!”一條長長的鐵板伸出艦腹,搭上碼頭。
千余支野人部落,約有五百萬人,不僅僅分布於盤錦城區域,而是遍及整個遼東野原,不但難以剿滅,更是神出鬼沒、防不勝防。
“老子要去喝酒了,怕死的莫來!”老人大笑,眼裡泛起綠芒。
大踏步,不但帶了後生小子,連婆姨、丫頭也捎上了。
搬出一隻隻噴吐火焰的炭爐子,一隻隻大甕坐上去,熱汽蒸騰。
稍拱手客氣,大大小小的“客人”拽凳搬椅,自己照顧自已。
老漢看似粗豪,卻是粗裡有細,是正經的“精明人”!
中原改天換地,而與野人頭領有一面之緣牧爺,成了雍皇!
巴三惶惶不可終日,一乾將佐也是三心二意,野人們惶恐不安!
雍皇是中原第一人,高不可攀的大人物,會記得遼東的野人?
假如,僅是大軍來了,野人們最多象征性地吼幾嗓子,不會真乾,是會遁進野原,再與南蠻子周旋,從定居的野人,變成流浪野狗罷!
但是,牧爺來了,還帶來了沈大掌櫃,傳遞的訊息,是招撫!
當然,你若梗梗地不識趣,砍了便是!
一夥一夥地上艦,誰都篤定了牧爺是大人物,不屑設計陷害野人。
才坐下,一筐筐的禮物放在桌上,一人一份,可不能亂拿哦!
熟悉的感覺,又回來了,野人的好日子,要來了。
氣氛漸漸熱絡,野人頭領們開始暢想未來。
雪地裡,野人們跟巴三的丘八拉開距離,涇渭分明。
望向雪地,牧羊的眼神悠悠,聲音遠遠傳開:
“巴爺,何不上來喝一杯?”
臉色陰沉,眼裡噴了惡狠狠的火焰,巴三竭力控制情緒。
“咣咣咣...”貼近岸邊的武裝貨船,伸出搭板。
彪悍的精騎列陣船上,正沿著搭板上岸,野人頭領們驚惶。
“跟你們無涉,不牽扯其中則無事!”牧羊淡淡道。
收拾巴三?頭領們遙望可憐的巴三,今日終遇對頭了。
“雍皇,凡事好商量,不用翻臉!”巴三長籲一口濁氣。
回望盤錦城,巴三的眼神複雜。
此時起,不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寒風起,巴三雄壯的身軀仿佛佝僂幾分,三位總兵、將佐也跟上。
上了艦艏,巴三解刀、卸甲,上了預設的餐桌。
近百將佐圍坐十張桌子,默然、愀然,還有茫然。
雍皇挾天下之勢,自不容遼東衛孤懸海外,下一個,是肅寧衛。
若是其它的勢力勝了,遼東衛可挾兵自重,與當權者討價還價。
雍皇則不然,得勢不會饒人。
遼東三鎮早名不符實,兵備荒廢,甲械破舊,不複往日雄風。
“巴爺,去秦淮快活?”牧羊冷不丁冒出“建議”!
巴三猝不及防,一坨肥牛肉梗在咽喉,半晌才回過氣來,回懟道:
“你付嫖資?”
妙懟!精彩!
一個頂窮頂窮的丘八頭子,哪有閑錢逛秦淮?
牧羊尷尬,端起酒碗掩飾,又殷殷道:
“將軍們長期鎮守邊關,何不退役回鄉養老?”
切入正題!
遼東三鎮守邊有功,卻又與擁兵自重無二,遣散是情理中事。
“兵頭不是問題,而三十萬軍卒怎麽辦?”巴三咄咄逼人。
牧羊好整以暇,侃侃而談:
“軍中遣散自有舊製、故例!至於優待?你們甭想了,想較浴血奮戰的軍士、義軍、民軍,你們能享受到和平的生活,很不錯了!”
理是正理,更是大義,事涉軍士的神聖職責。
巴三擁兵自重,已是重罪,大軍來臨又不肯自遣、投降,與造反無異,當然,巴三能否認雍皇的正統身份,甚至,揭竿而起。
前提是,遼東三鎮能不能自保?能不能抵禦雍皇的大軍?
迅速交換眼神, 將佐們達成一致,巴三滿飲一碗酒,大聲道:
“兄弟們,遼東三鎮奉命解散,各自收拾行裝回家去!”
“好!雍皇萬歲!”出人意外,軍營裡,傳來的,是歡聲雷動。
不僅軍營,便是一些野人,也跟著歡跳。
駐扎的時間足夠長,三十萬兵不是光棍,而是三十萬家庭。
真正想走的,是軍中將佐、管事人,其身家不菲。
而普通的兵士,則願意就地解散,可獲得一筆遣散費安家。
更何況,雍皇親臨遼東,足見陛下對遼東的重視,留下不會錯了。
匆匆離去,一乾將佐要把窖藏的財物取出,趕緊帶回老家。
巴三不屑貪圖雍皇的“恩賜”,隻想快快脫離苦海。
果然,僅僅部分將佐帶了家眷登船,而軍士一個未走。
盤錦城,就是軍城,由一個個軍士家庭組成的城。
很快,不到半個時辰,一艘巨型貨船滿載著財貨、人口離去。
個個有恨意,若非雍皇壓著,你看巴三能不能逃出盤錦城!
升起《雍》字旗,遼東、盤錦城迎來新生。
盤錦郡,遼東盤錦郡隸屬魯省,享受對口幫扶。
相較喝人血的巴三,野人們更信得過牧爺,還有沈氏大掌櫃。
一番整合,五百萬野人分屬盤錦郡的縣、鎮、村,成了良民。
牧羊登岸,沿著莽原向林蔭小道奔去。
不是湊熱鬧,而是急著趕去薊州,拜將授印的戲碼,不能馬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