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居们不是不理它,而是根本看不见它。
难怪阎老板一直在问它儿子的事情,知道它没带手机和钥匙,还提前报了警。
阎老板怕是早就看出来自己只是一个鬼魂了吧,鬼魂又如何带手机和钥匙?
人啊上了年纪之后,身体一日不如一日。
眼睛花了,耳朵早就不好使了,腿脚也不灵便,上下个楼梯都费劲儿。
云慧珠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,它以为自己看透了人生,不畏惧死亡。
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,它心底又酸又涩,还有点发苦。
它确实不怕死,它怕的是走之前没法儿好好跟亲人道别。
辛苦了大半辈子,临终前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。
儿子远在另一个城市,小乖也不知所踪。
云慧珠在钱溪悦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,望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出神。
它轻声问:“阎老板,我还能见我儿子和小乖最后一面吗?”
“能。”阎煦转身向外望去。
入户门没关,她听见单元门被打开,楼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男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站在客厅打电话的民警冲着门外说话。
“大潘,你怎么来了?这是谁的狗?”
阎煦走到卧室门口,看见这位名叫大潘的民警挠挠头,语气有些茫然。
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就是这家的狗吧。”
“不知道你就牵到这儿来?”
“不是我牵它到这儿来,是它拉我过来的。”大潘解释道,“我刚巡逻完想回所里,就看见它自己叼着狗绳东张西望。我琢磨着这应该是谁家的狗走丢了,也怕它伤害人,就想过去先把它带走。它见我走过来也没反抗,还松开嘴巴,把牵引绳丢在我脚下。我捡起牵引绳,就被它拉到这里了。”
“话说你怎么也在这里?对了,这家人呢?叫他们出来看看这只狗是不是他们家的。”
“小乖?”阎煦往前走了两步,视线落在大潘牵着的狗狗身上,“你是小乖吧。”
这是一只中华田园犬,身上的毛发黄白相间,不知是不是年纪大的缘故,背上的毛看着有些发灰。
它听见自己的名字时,耳朵微动,尾巴轻轻摇了摇,慢慢朝着阎煦走过去。
大潘顺势松开牵引绳。
快走近时,它眼神突然亮了,步伐都轻快了不少,身后的尾巴疯了似的摇摆。
打完电话的苏闻听见客厅的动静跑了出来,见到这一幕随口感叹了一句:“阎老板,你还挺受小狗欢迎。”
“不是我受欢迎。”阎煦低声解释。
云慧珠刚才听见“小乖”二字时快步从卧室中走了出来,小乖是看见了它了才这么激动。
“小乖可能是喊了很久都不见主人醒来,它怕主人出事儿,所以出去找警察帮忙。”阎煦垂头望着小乖,慢慢说,“它确实很乖,也很聪明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苏闻总有一种她并不是在给他们几人解释的错觉。
小乖开心地围着云慧珠转圈圈,低头想舔它的鞋子。
可舌头伸出来却扑了个空,小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,又尝试了几次,但依旧无法触碰到云慧珠。
小乖仰起头愣愣地看向云慧珠,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,突然朝着卧室跑过去。
跑进卧室,它望着躺在床上没了呼吸的云慧珠,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,耳朵和尾巴耷拉下去。
它呜咽了声,扒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云慧珠手背,又转过身跑到灵魂体的云慧珠脚旁坐下,目不转睛地看着它,口中不断发出悲伤的低鸣。
“小乖,奶奶年纪大了要走了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乖乖吃饭,不能乱跑。警察已经通知爸爸了,你乖乖等爸爸回来啊。
“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,等爸爸回来,他会替奶奶继续照顾好你的。”
云慧珠慢慢蹲下来,想最后再摸摸它的脑袋,干瘪又布满皱纹的手却从它的头上穿过。
云慧珠只得收回手,仔细地瞧着小乖,眼底满是慈爱和不舍,像是想要把它牢牢刻在心底。
苏闻总觉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奇怪,便轻咳一声道:“阎老板,你是怎么知道这家老人在房间里去世了?”
“算出来的。”阎煦抬头看过去,“需要我去做个笔录吗?”
“不用不用,我问几个问题就行。”苏闻说,“我们已经联系上了云女士的儿子,他领导给他放了一周的假期回来处理老人后事。不过他们工地挺偏僻的,从工地到最近的高铁站开车都得四五个小时。他收拾收拾马上出发,赶明天一早的高铁,下午就能到。”
他看向小乖:“这狗……”
阎煦接过话茬:“小乖交给我吧,我会照顾好它的。”
这样也能让小乖和云慧珠再相处几天。
云慧珠的尸体交给警察处理,接下来的事情阎煦帮不上什么忙了,她跟苏闻简单聊了几句,捡起牵引绳往外走。
“姐姐,我们是不是得拿些狗粮回去?”同样是灵魂体的钱溪悦突然问道,“云奶奶,小乖吃的狗粮在哪里?需要把它的狗窝拿上吗?”
云慧珠:“在电视柜里。”
阎煦走过去拿上了一大包狗粮,又踹上了小乖平时用的碗和玩具,牵着小乖往回走。
……
从云慧珠家出来时已经傍晚了。
夕阳西下,霓虹初上。云彩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,高楼大厦的轮廓在余晖中逐渐变得柔和。
阎煦回到茶馆,她走之前拦住她的那个男人还在店里。
她带着小乖走到了店内最西边的那个房间,把小乖的饭碗放在窗台边的墙角,给它倒好水,放上狗粮,又帮着云慧珠显现身形,让它能碰见人间的物品。
安顿好它俩,阎煦这才回到大厅,去男人那桌坐下。
不等阎煦问,他仰起头灌下杯中的茶水,急切道:“阎老板您好,我叫葛逸明,我、我可能遇见鬼了。”
他着急地开口,忘了压低自己说话的音量。
此话一出,旁边几桌客人的目光“唰”的一下集中在他的身上。
葛逸明在等阎煦的时候独自坐着喝了好几壶茶了。
眼下说起自己的遭遇,他竟然有些紧张,同阎煦道了声抱歉,匆匆忙忙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。
2分钟之后,他重新回来坐好。
阎煦淡淡颔首:“你继续说。”
葛逸明也顾不上管周围探究的目光,深吸一口气,语速极快地说:“阎老板,我最近总感觉有鬼盯着我。洗脸、洗头时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如芒刺背,睡觉闭上眼睛时也觉得黑暗中有人在旁边看着自己。”
窗边那桌顾客闻言忍不住开口:“哥们儿,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?不瞒你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