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聽得一陣淒慘嚎叫聲傳來,似乎有人在痛哭,二人急忙走入庭院。入了待客廳,只見一膀大腰圓四十歲上下的漢子坐在地上聲淚俱下,哀慟不已,嶽不群站在一旁不知所措。
那人見蔡子峰和風清揚進來,站起身來一個箭步向前抱住蔡子峰小腿,嚎道:“蔡師父幫幫我!”
蔡子峰認得正是福建閩山鏢局的王鏢頭,連忙伸出雙手托起王鏢頭,將他扶到椅子上,道:“王鏢頭,你這是,為何痛哭?”
“我們鏢車給劫了!”
蔡子峰皺了皺眉,道:“你在哪裡遭了劫,損失了何物?不煩細細說與我聽。”
王鏢頭接過嶽不群遞過的汗巾,擦了擦臉,道:“這次南少林寺紅葉禪師委托我們閩山鏢局,來敦煌押運一批經書回南少林寺。紅葉禪師說,這些經書都是唐代孤本,叫我們好心看護。他又給了我們鏢局許多銀兩,做了極高保價。”
蔡子峰皺眉道:“什麽經書,如此珍貴?”
王鏢頭道:“我當時也想,兩箱破書,如此寶貝?這些迂腐和尚,一戒葷腥,二戒女色,卻把經書看的如此重要,不惜重金雇我們千裡迢迢押運,著實可笑!”
“那時總鏢頭已經簽下文書,接過了生意,且已點名鏢局好手一十六名押運這趟鏢。”
蔡子峰道:“區區兩箱經書,貴鏢局如此安排,不免有些興師動眾。”
王鏢頭道:“正是。我當時跟總鏢頭道,從敦煌到福建莆田南少林寺,路程幾千裡之遙,一行十六人來回至少要五六余月,吃穿用度,雇車打尖,花費著實不少。花費如此高昂,這種虧本買賣不劃算,不如我帶上幾人速去速回。”
“不料總鏢頭一言不發,遞過一張銀票給我,我不看不知道,一看嚇一跳,上面的銀兩數目平生難見,是尋常同樣路程押鏢酬勞的三倍還多。此時,總鏢頭又將契約文書也遞給我,我接來一看,上面的保價也是令人咂舌!”
風清揚奇道:“南少林寺給你們很高酬勞,那是多少?”
王鏢頭囁嚅幾聲,並不作答。他瞧了瞧蔡子峰,蔡子峰轉頭對風清揚道:“清揚,酬勞之事不必過問。”
續道:“南少林寺既然如此重視,想必經書的確寶貴。”
王鏢頭道:“我雖瞧不上經書,但看在銀子的面上,當下便率領這十五名鏢局中好手趕往敦煌,一路倒也順利,到了敦煌,在一石窟中見到當地寺廟裡的知事僧,他們見我們說明來意,簽字畫押後,就痛快的把裝經書的箱子給了我們。攀談之下,原來紅葉禪師早已手書通知了他們。”
“我們便將經書裝上鏢車,不過兩個小小箱子。”
風清揚道:“王鏢頭,你可知是什麽經書嗎?”
王鏢頭道:“我們鏢局做生意,除了押運銀兩要當面一一點清,其它物事,隻依文書辦事,文書若寫兩箱經書,我們就將箱子貼上封條,至於裡面是何經書,卻不可過問。”
風清揚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蔡子峰道:“王鏢頭行走江湖十余年,江湖閱歷豐富,清揚,你可要仔細學著點。”
王鏢頭愧然道:“不敢當,不敢當,不過混日子罷了。”
蔡子峰道:“敦煌距離我華山千余裡,那裡民風彪悍,賊匪出沒,遇上強人也是難免之事。”
王鏢頭道:“我們從敦煌出發,一路行來,遇到過一些毛賊,順手就給打發了,倒也沒有什麽風波。哪知那日,我們到了神木,遇到三個強人。”
蔡子峰皺眉打斷道:“你是說我華山腳下榆林縣的神木寨?”
王鏢頭道:“正是。”
蔡子峰怒道:“什麽毛賊,如此大膽,敢在我華山派的地界作案?王鏢頭,你的鏢車上沒有插我們華山派的清月旗嗎?”
王鏢頭道:“蔡師父,早插了,自李家莊進到華山派地界,我們就在鏢車上插上四面清月旗,從李家莊到神木,一路平平安安。這條路我走過七八趟鏢,華山派的地界上,從來沒出過狀況。”
蔡子峰怒道:“這三個膽大妄為的毛賊,什麽來路,你知道嗎?”
王鏢頭道:“我們鏢車一行到了神木,天氣炎熱,我們便坐在路邊喝水吃乾糧休息。突然’得得得‘聲響,我們抬頭望去,只見三個蒙面人騎著馬朝我們疾馳過來,我見情況有異,便招呼手下拿起家夥戒備,那三人二話不說,翻身下馬就朝我們打來。他們三人武藝高強,掌出如風,瞬間就打翻了幾個兄弟。我見勢頭不對,急忙大喊’合陣‘!剩下的鏢師聽我聲音,便抄起家夥組成一個鴛鴦陣。戚將軍這鴛鴦陣可攻可守,奧妙無方,他們三人就攻不進來。”
蔡子峰笑道:“想當年戚將軍設鴛鴦陣,打得倭寇哭爹喊娘,你用著鴛鴦陣對付幾個剪徑的毛賊那是易如反掌!”
嶽不群問道:“戚將軍是誰?”
蔡子峰道:“戚將軍姓戚名繼光,是我大明不世出的一等一的英雄將軍。當年倭寇犯我浙江福建,燒殺劫掠,一眾官兵被他們打得潰不成軍,幾百人被十幾個倭國浪人追著跑,狼狽不堪!消息傳到朝廷,皇上龍顏大怒,免去原先武將官職,特派戚將軍前去剿滅倭寇。”
風清揚怔道:“倭國浪人武藝這麽高強?”
蔡子峰道:“倭國有一階層名叫武士,這個階層男兒自小就人人習武,加上倭人生性好鬥,相互之間極愛真刀真槍較量武藝,由此能活下長大的武士都是身經百戰之徒,實力不可小覷。那些侵犯我國沿海的浪人便是沒有了主子的武士,武藝那是遠較官兵高的。”
風清揚道:“既然他們武藝高強,朝廷為何不叫我們江湖中人前去剿滅倭寇,我中土武學定是遠勝倭人。”
蔡子峰呵呵冷笑道:“朝廷!朝廷眼中,倭寇勢大,不過是搶錢搶糧,殺幾個百姓,為財而已。若是江湖中人借剿滅倭寇壯大,那可是動搖國本!”
風清揚皺眉道:“師父,動搖國本?這是何意?”蔡子峰笑了笑,並不作答。
他續道:“戚將軍到任後,發現那裡的官兵武藝低微,且貪生怕死,無論如何操練都打不過那些日本浪人。後來聽說浙江義烏民風彪悍,當地人極愛好勇鬥狠,於是戚將軍便前往義烏招募兵勇,隨後又發明這鴛鴦陣,讓官兵操練陣法對抗倭人。我大明官兵便是靠著義烏兵靠這陣法,大敗倭寇十余場,直殺的他們人頭滾滾,哭爹喊娘,從此不敢再犯邊境。”
王鏢頭道:“正是,戚將軍發明的這神妙鴛鴦陣在我們福建,為抗倭寇,小到村莊,大到城鎮,人人操練。我見鏢師武藝難以抵擋那三人,當下便結成鴛鴦陣對敵。”
“鴛鴦陣下,那三人光憑肉掌難以欺身,只能在旁邊遊走,眼巴巴地看著我們。我們將兩箱經書護在中央,心想可不能叫這三個賊人搶走。”
“忽然一個賊人說道,’大哥,我們撤吧,今日恐怕不成了‘,另一個賊人,想必是他口中的大哥,道,這怎麽成,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拿到經書,拿兵刃吧!”
“他們返身走到他們騎來的馬旁,每人拿下一個布裹著的物事,解開捆縛,亮出了兵刃,卻是一個雷震擋,一個剪地鉗,一個兵刃外形奇特,我看不出來。”
“螳螂椎。”蔡子峰皺眉道:“這三人是’洛水三傑‘,也算是名門正派,只是退隱江湖多年了,為何突然復出與你們為難?你們閩山鏢局以前得罪過他們嗎?”
“蔡師父,這洛水三傑我聽都沒聽說過,怎會得罪了他們?便是得罪了,他們尋仇,按照江湖規矩也應該自報家門才是,所謂冤有頭債有主。但是他們三人都是蒙面而來。”
蔡子峰道:“他們蒙面,又用布包裹兵刃,是要隱藏身份。只是他們武藝高強,為人低調,以前只在中原洛河一帶活動,三人退隱多年,江湖上知道他們的人甚少,為何突然跑到我華山腳下犯案,真是奇哉怪也!”
續道:“後來怎樣?”
王鏢頭道:“後來他們拿了兵刃攻過來,我們便漸漸抵擋不住。那拿雷震擋的不住地猛砸我們鴛鴦陣盾牌鏢師的盾牌,使剪地鉗的滾地攻擊他的雙腳,那個用螳螂椎的不停的遊走突擊,是我們首尾不好相顧。”
蔡子峰皺眉道:“這三人有備而來,知道鴛鴦陣中盾牌手是關鍵所在,所以便從盾牌手下手。中原武林雖聽聞過鴛鴦陣,卻不知陣法具體如何操練,他們如此熟知,定是有人指點。”
王鏢頭道:“蔡師父說的是,當下我們就漸感吃力。若是倭寇那又長又輕的倭刀,也奈何不了我們的盾牌手,怎奈那雷震擋少說有幾十斤重,使用之人內力又強,每砸一下,我們的盾牌手就吃力一分,加上剪地鉗輔攻下盤,片刻之後,鴛鴦陣陣型便保持不住,不住後退。”
“他們中一人道,你們散了吧,饒你們不死,另外一人卻道,大哥,我們亮了兵刃,他們日後定能追查,不能不滅口。”
“我們聽到滅口二字, 大吃一驚,大家這下沒了退路,抖擻精神就上前和他們拚命。”
“那個大哥怒道,老三你這個蠢貨,他們若散開,各個擊破何等容易,這下好了,要大費周章。”
風清揚心道:“原來這人是假意饒命,真心滅口,我道他是菩薩心腸,原來如此歹毒。”
“我們鴛鴦陣雖也神妙,但終究擋不住他們的攻勢,眼見形勢危急,我的弟兄便用福建土話叫我快走,去找總鏢頭來給他們報仇。當時我們被逼到馬的旁邊,我便手起刀落,結果了他們的坐騎。又一刀殺了自己的一匹馬。”
“那大哥喊道,不好,有人要跑,他見我翻身上了剩下的唯一一匹馬,便撇下他人來追我,兄弟們奮死擋住,我才得以逃脫。”
“我上了馬,揮鞭策馬,回頭看鏢局的兄弟一個個倒下,不禁大哭起來,想不到昨日還一起吃酒一起喝肉的兄弟,今日片刻間卻永遠陰陽兩隔。”
眾人聽他述說,不禁長長感歎。
“我忍住悲傷,便馬不停蹄地趕往貴派。蔡師父,我們閩山鏢局年年進貢貴派,這些年來經過華山派地界卻從未勞煩,今日遭難,你們可要幫我們抓住凶手復仇雪恨啊!”他又想起罹難的鏢局兄弟,不禁癱在椅子上又大哭起來。?
蔡子峰道:“王鏢頭,節哀!這個仇我們華山派一定會幫你們報!我現在去稟告師父,如何行動再來定奪。你且休息,我去去就來。”
王鏢頭感激道:“多謝蔡師父!”他起身往地上跪,就要行叩拜大禮,蔡子峰趕忙將他扶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