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臉色一喜,隨即跑入一個山洞裡,同時喜喊:“大當家,大當家,老大回來了,有收獲……”
山洞很大很深,裝飾豪華,比貴族房間不遜多讓,裡面燈光燦燦,映射在各種金銀財寶上,星光燦爛,絢麗奪目。
也有相反的一面,燈火應在鬼頭骷髏上,就似貪婪的惡鬼在嘲笑。
小夥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裡面,久久不散,他停在大當家面前,清澈的眸子裡閃爍著異彩,盡是道不盡的興奮。
只是他帶來的消息,並沒有讓大當家有什麽感觸,他依然埋頭敲打著手中的算盤,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帳本喃喃自語。
良久後。
大當家才揮揮手,淡淡地說了一聲:“準備慶功。”
“誒。”
小夥搓著手興奮地跑出去,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,他唯一的快樂就是慶功,可以大口吃肉、大口喝酒。
但那種日子不常有,上一次慶賀已太久遠,他已經不記清是什麽時候了。
他早已饞壞,走路比來時更輕快。
“一百九十八萬七千六百三十八兩三錢七分。”
大當家終於算完,他抬起頭向洞外望一眼,喃道:“希望這次能籌足兩百萬兩。”
大當家慢慢收回算盤,再慢慢收回帳本,他的動作很緩慢,只因他已到垂暮之年。
他身體已瘦成皮包骨頭,老到老腰佝僂將近九十度,但他依然對生活充滿向往,對金錢愛不釋手,他愛錢勝過愛美女。
在他眼裡,女人壞如蛇蠍,她們不僅會偷走男人的心,偷走男人的財富。
甚至還會偷走男人的性命,所以他一生隻愛金錢,愛錢勝過愛他自己。
他輕輕地撫摸著它們,就好似撫摸著他的孩子一般。
他沒有孩子,活了上百年,無論什麽人,都會有寂寞的時候,所以他年輕時就給自己找了一個伴。
那個伴,就是一直在他腳下昏昏欲睡的老牛,紅毛小老牛,它與大當家一樣的老,一樣的瘦。
老牛是他的伴,是他的兄弟,是他的手足,也是他的“親人”。
他蹲下去輕摸著老牛的背:“兄弟,我們出去喝酒吃肉了。”
出奇的是,老牛似聽懂了他的話,睜睜碧藍的牛眼站了起來。
牛會喝酒?
牛還吃肉?
……
金錢幫的燙金三角錦旗,在寒風中獵獵作響,旗布早已發黃,但那三個金字卻如剛寫上去似的,耀耀生輝。
苗人六趴在車窗外看著賊窩,淺笑道:“金錢幫,光是幫名就很有錢途,應該很有錢,哈哈,來對了。”
龍初一狐疑問:“你來賊窩就是看中他們的錢?”
苗人六回眸看著龍初一,微笑道:“不然呢?”
“你很缺錢?”
“缺!”
龍初一噘起嘴:“五百兩黃金還不夠你花?”
苗人六好笑道:“你見過嫌錢多的人嗎?”
龍初一沒見過,她只見過貪錢的人,上到村長,下到乞丐,所以她無法回答。
馬車到了絕壁廣場上,七八十個匪賊興奮到紛紛上去幫忙拉車。
“佬大您們這次碰到對手了,怎麽傷成這樣?”
有人提出疑問。
眾匪賊累到上氣不接下氣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刀疤匪頭喘氣道:“別……別他娘的廢話……快……快叫大當家出過來。”
眾匪賊還以為他帶回了不得了的物資,有人飛跑出去報喜,有人過去掀開馬車的簾子。
苗人六與龍初一,還有丫鬟剛好從裡面出來。
缺少教訓的匪賊們看見女人時,皆歡聲尖叫,牛眼放光,有吹口哨的,有搓掌的,總之就是興奮啦。
匪賊帶女人回來的次數甚少,有時候都不夠他們輪流一次人就死了。
日日寂寥,夜夜難耐的心,那怕是隻母豬,一頭母牛,他們也會很開心的。
有人心急難耐,伸手就去抓龍初一與丫鬟,恨不得就地解饞。
嚇得倆女趕緊躲到苗人六身後,到手的肉豈能輕易放手?
賊膽包天的匪類對無用的獵物,也是厭惡至極,也不知道佬大為何要帶兩個大男人回來?!
他們想歸想,也不太會在意,他們在意的是誰擋了他們的路,興上心頭時,到嘴的肉卻吃不到,沒有人會爽。
匪賊看見苗人六就來氣,一個蛤蟆臉虯髯大漢,揚起大手就扇過去,誓要一巴掌將不起眼的苗人六拍飛出去三丈外,方解他難耐的躁心。
“別……唉!”
刀疤匪頭想阻止已經遲了,只能無奈一歎。
然,就見虯髯大漢大手將要打中苗人六的臉之際,卻被一腳踹飛了出去,箭一般射出去撞飛幾人,然後生生釘在遠處一塊尖石頭上。
突如其來的一幕,讓眾人皆驚。
虯髯大漢隻感身子一涼,胸上的疼痛才讓他叫出聲來,可他剛張開口,就被一口熱血塞住,跟著他就慢慢低下頭,他做夢都沒想到,自己會被一個不起眼的人,一腳要了老命!
“啊…”
看到匪賊淒慘的下場,嚇到丫鬟尖叫一聲,又迅速緊捂住嘴巴。
所有人瞬間陷入死寂,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在尖石上痛苦著,卻叫不出聲來的匪賊。
尖石從他背後插入,從肚子前穿出,腸穿肚爛,血如湧泉,慘不忍睹,看之令人頭皮發麻!
虯髯大漢想用手去觸摸,但來來回回幾次下來,他都不敢去觸碰傷口。
他想叫出聲來,卻滿嘴都是血,一張口就噴出來,在寒流下,他很快就沒了聲色。
“死得好,苗人六給本公主再殺幾個……哇……”龍初一大感心快,指著眾匪賊道,只是還沒等她說完,就受不了吐了起來。
丫鬟趕緊幫她啪背。
苗人六搖搖頭,還說自己是見過世面的公主,怎麽連點血腥場面都受不了!
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一腳,居然把人給殺了,也是無語道:“唉,想不粘血都難,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!”
這時眾匪賊才回過神來,如夢初醒。
眾人現在才知道,不是佬大帶回物資,而是碰上硬樁,被別人當牛使了回來!
連佬大都對付不了的人,單打獨鬥,眾匪賊自然不會去求痛快,旁邊的兄弟就是榜樣,想想都心有余悸。
但俗話說得好,酒壯慫人膽,蟻多爬死象。
即便你武功蓋世,在眾多人面前也得掂量掂量,何況這裡還是賊窩,賊人之上還有賊頭。
故此,惡貫滿盈的匪賊,頹廢的膽氣一下子就攀升起來。
為了邀功,他們從對方的眼裡看出同樣的灼熱。
於是他們幾乎是同時抽出兵器,怒嚎一聲,便一擁而上。
裡三層外三層還不夠,後面的高高躍起,從天上狂攻而下。
此時,苗人六四人,可為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。
一時間,龍初一與丫鬟,還有阿牛駭破了膽,欲哭無淚,千不該萬不該跟死苗人六來賊窩!
而苗人六隻瞥了一眼眾匪賊,微微皺眉,只因他屬實想不到,這群匪賊會如此激進。
“哈,我雖無心向佛,卻有心向善,奈何天不隨人願!”
苗人六回頭瞥一眼龍初一三人,繼道:“垃圾即便再多還是垃圾,在我面前,還不夠格!”
格字甫出口,只見他抬腳輕踏地面,隨著腳勁吐地,登時一股強猛的寒冷氣勁自四人周圍產生。
冷得龍初一三人一陣哆嗦,還沒等他們弄清楚什麽回事。
眾匪賊已殺到眼前,眼見就要命喪黃泉,三人驚恐下抱成一團。
嗷——
只是下一刻,隨著一聲虎聲長嘯,一隻虎形氣勁自四人周圍騰空竄起,直將殺到來的眾匪賊震飛出去。
“啊啊~”
靠前的匪賊在虎形氣勁下,瞬間被震個粉身碎骨,肢離破碎,就連慘叫都來不及便被分屍。
而後斷撲上來的匪賊,雖沒有當場死亡,但也被震到噴血倒飛,慘叫連連。
幾十個匪賊,在一招內被震殺震殘三成,還未來得及行動的匪賊,本以為又失一功,正在暗自傷神。
當看見這一幕時,卻又暗自慶幸,有心殺人者,此刻已沒了半分殺性,轉而留下的是恐懼,震懾人心的恐懼。
“後生可畏,真是難得的高手。”
忽然,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。
當匪賊讓開一條路時,從人群中走出一頭紅色小老牛,牛背上駝這一個枯瘦老人,來者正是匪賊頭——大當家!
“大當家。”眾匪賊恭迎大當家。
大當家老眼昏花,伸伸脖子掃視廣場上慘死的匪賊屍首。
最後轉頭看苗人六四人,只是眼力不夠,看不清楚他們面貌,於是他下地走前幾米去瞧個仔細。
苗人六四人當然也在打量他。
大當家老眼忽然有了異光,就好似看見了金銀財寶,他點點頭,微笑道:“你大名叫什麽?”
苗人六眼裡也有光,但與大當家眼裡的不同,是一種久違的異色,就好似看見老朋友一樣。
他笑了,因為他入世已有一個多月,卻從來沒有真正遇到過高手,眼前的老者是唯一一個。
“苗人六。”
大當家點點頭道:“沒出息的大名,人倒是有點本事,但你的腦子不太靈光。”
苗人六隻笑不語,在來之前就想過,賊窩裡有可能出現的強者,帶著三個不會武功的人來賊窩,通常情況下確實不是件明智的事。
只是他還是高估了這些賊人,即便是眼前的大當家,他的氣機依然沒有給他造成壓迫感,所以他們想拿龍初一三人作為要挾,是不可能的。
他能從大當家的氣息中感覺出,他的內力不算強悍,頂多就在衝脈境後境,如果有神兵利器坐鎮,也就去到帶脈境。
對苗人六來說,大當家只是一個小孩罷了。
武道巔峰前八境,乃奇經八脈八境,後兩境是周身七百二十穴位,稱元氣初境與元氣後境,共十境界。
武力分別為:督脈境、任脈境、衝脈境、帶脈境、陽維脈境、陰維脈境、陰蹺脈境、陽蹺脈境、元氣初境、元氣後境,而每一境界又分十層小境界。
苗人六自幼就聰明過人,加上來到這世上就有成的記憶,又在武道世家長大,在耳染目睹與老父親,還有師傅的尊尊教誨下。
再加上,他自小就在地獄邊緣般的地帶刻苦修煉。
在入世前,他就已經將武力修煉至第六鏡一一陰維脈境巔峰。
同時將家族兩大絕學融會貫通,是青春於藍勝於藍,要不家中老母親,也絕不放心他獨自出來,找那虛無的天山。
“你很沉得住氣,是個做大事的人,”大當家看著死去的匪賊:“老夫也是個愛才之人,可否有……”
“沒興趣,老家夥快把所有的錢財通通拿出來,再到官府去自首,不然,”龍初一又指著死賊打斷道:“那就是你們的下場。”
苗人六看著龍初一,給她豎起大拇指。
大當家被打斷也不生氣,饒有興趣打量龍初一,笑道:“有趣的娃兒,你又是誰?”
龍初一叉腰挺胸,放聲道:“老頭站穩了,本公主乃當今天朝,燕京龍氏皇族的公主,龍初一是也。”
“哦?”大當家早已枯竭的老眼,忽然聚出光來,臉上的皺紋都減少了許多:“當真?”
圍觀的匪賊也是滿臉的疑惑,高高在上的公主,為何會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?
龍初一不屑道:“嘁!本公主用得著騙你個老不死?”
“好極,好極……”
大當家捋須輕喃幾遍,眾人都不解他好在哪裡。
“好!你是老糊塗了嗎?等本公主回京,誓要父皇將你們凌遲處死,再派兵鏟平你的山頭為民除害。”
“哈哈,那得等你有命回去再說,”大當家又看著苗人六道:“有公主這座靠山,想必你是看不上老夫這座山頭了。”
苗人六微笑,笑得很有深意:“也不一定。”
大當家狐疑道:“哦?”
龍初一瞪著苗人六,冷眉道:“苗人六你作死啊?說過話不算數!”
苗人六笑道:“我意思是,等我哪天心血來潮,說不定會來這裡小住幾天呢,就當度假。”
龍初一翻了翻白眼:“切,你還真是個窮鬼啊!”
大當家流露著著讚許的目光:“沒想到你與老夫有同等的心境,也許我們相識早幾年,或許我們還能成為知己呢。”
龍初一看見大當家磨磨蹭蹭就來氣:“好你個死老頭,老不死的趕緊按本公主的話去做,本公主趕時間呢!”
苗人六也不想浪費時間:“對,我們趕時間,你們就按公主的話去做,再有給我們備一輛馬車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大當家卻笑了,放聲大笑起來,就好似在笑他們的無知。
眾匪賊懸著的心總算放下,大當家這樣笑,就證明他有把握殺了苗人六。
刀疤匪頭匪膽回歸:“大當家別跟他們廢話,男的殺了喂狼,女的給兄弟快活,順便再敲老龍帝一筆錢財,兄弟們就再也不用乾走刀尖的生崖了。”
“對對對,這個主意好。”
“沒錯,大當家就這麽辦,拿了錢就到別國去快活,讓他龍帝有天大的本事,也無用武之地。”
“說得有理。”
……
眾匪賊紛紛出意見,一個比一個興奮,就好似立馬就能實現一樣。
大當家手一揚,製止眾匪賊,奸笑道:“老夫就是這麽想的。”
眾匪賊大喜,紛紛撫掌擦拳,只要大當家動手對付苗人六,他們就上去收拾公主丫鬟與阿牛三人。
見眾匪賊那貪婪的神情,龍初一三人又縮在一起,說不怕是不可能的,畢竟他們是普通人。
苗人六只有一雙手,而匪賊人多勢眾,即便之前他氣勢很足,一招就殺了不少人。
但有句話老話說得好:雙拳難敵四手。
只要匪賊輪番上陣,不被殺死,也得被累死。
苗人六瞥三人一眼,搖頭打趣道:“怕就離遠點, 越遠越好,待會打起來,我還真不一定能護你們無傷。”
阿牛看上去憨厚老實,做馬夫也已大半輩子,即便沒見過吃人的山賊,也聽說過千百回。
他長年以走馬為生,能活到現在,不是他有多大的能力,而是識時務,會看時度勢,遇到危難的時候,他有三種保命的絕技。
一是散盡家財,裝傻充愣;
二是口吐白沫裝死,裝死他很有經驗;
三就是溜得快。
但今天前兩種怕是無用武之地,故,他只有溜,趁苗人六與他們惡鬥時,趕緊離開這裡。
他第一個向後跑去,比賊還快,都不知道他做馬夫前是幹啥的!
“這個死牛!”
龍初一罵一句,跟著跑出去,最後是丫鬟。
見三人跑遠,大當家還是不死心,又道:“你不用再考慮一下?”
苗人六實在看不出,大當家都快入黃土的人了,為何還看不透金錢的誘惑?
他斬釘截鐵道:“不用!”
“很好,你有多少本事,盡管使出來,讓老夫看看你的能耐。”
大當家敢如此說,是因為他從苗人六的氣息中感覺出,他武力值是在任脈境內。
即便苗人祖將氣息隱藏起來,也絕不會超過任脈境,因為橫看豎看,他都太普通了。
大當家的武力在帶脈境,足足比苗人祖高出一大境界,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殺了他。
苗人六卻笑道:“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你。”
大當家也不再廢話,絕壁回歸大自然,寒風呼嘯,天地蕭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