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、黑、灰,他整個人的調子都是灰暗的,那他的刀鞘也應該是灰的。
可他沒有刀鞘,刀就在手上,灰色的刀,刀上的血是鮮紅的!他的衣服太過陰沉,使人一眼就能看到刀上的血。
他的刀,快刀!刀身的花紋就像無規則的溝壑,血就順著溝壑流到刀尖,血從刀尖滴下。
不是他在滴血,而是刀在滴血。
刀本沒有血,血是敵人的。
他不叫小二,獨自從牆邊上酒缸裡舀酒,又找了個乾淨的桌子悶頭喝酒。於是他走過了半個酒館,他走過的地方就匯成了一條血路。
血是最鮮紅的東西,可滴在地上就會慢慢變黑。
血路只會越來越黑的。
他現在在喝酒,喝酒時他也會繼續握刀,刀也會繼續滴血。
老板看著這一條血路,說道:“他難不成真是來喝酒的?”
宮宇冬道:“不是來喝酒,就是來找人的。”
老板道:“我不認識他是誰,也不知道他是要找我還是找你。”
宮宇冬探頭道:“你不認識他?你不是說過,會喝酒的人都認識嗎?”
老板搖頭道:“我認不出,我只看到了一把刀,會滴血的刀。”
宮宇冬道:“現在這把刀已經滴完了血。而只要滴完了刀上的血,他就要再殺人!”
老板道:“你難道知道這把刀的故事?”
宮宇冬笑道:“因為這是我編的。”
那人忽把酒杯放下,朝後廚喊:“老板娘!”
宮宇冬歎氣道:“我們都猜錯了,他竟然是來找老板娘的。”
老板轉過頭看向他,道:“這位客人,你喊老板娘是不是因為酒太渾?”
那人道:“不,如果酒不好我會喊老板,而不是喊老板娘。”
老板道:“那你找老板娘幹什麽?”
那人眯著眼笑道:“要她陪我睡覺。”
老板猛地轉過身子,他的臉色變了。他盯著這個人,盯了很久才說話道:“你是她什麽人。”
那人咧嘴笑道:“情人。”
老板道:“你為什麽要找上她。”
那人雙臂交叉,道:“因為我知道,這個酒館的老板娘可以把人迷地半死。”
老板閉上眼,深喘幾口氣道:“她實在是個很漂亮的人。”
那人笑著道:“看來這家店的老板,很懂得選女人。”
老板睜開眼睛,盯著他道:“你根本就不是她的情人,她不會有情人。”
那人笑著道:“我知道,我也根本不是他的情人。”
老板道:“那你還知道什麽?”
那人道:“我還知道你就是老板,我剛才說那話,就是要故意惹你。”
老板道:“你到底要來幹什麽?”
那人走到兩人旁邊,他的刀上已流完了血,他坐在另一邊,緩緩道:“我想要向你們借些東西,每人一樣。”
“什麽東西?”
他同時對兩人說道:“你的鏢和你店裡的銀子。”
宮宇冬道:“我們要是不給呢?”
那人道:“殺人奪貨這種事,我並不是做不出來的。”
老板冷冷道:“你確定能搶得過我們。”
那人咯咯笑道:“一個酒館的老板,一個中了毒的鏢師,我的武功怎麽都會比你們要高些。”
老板面色凝重,宮宇冬卻在笑。或許對他而言,死在誰手裡都沒有區別,他方才已經知道自己是個要死的人,怕死的痛苦他已經提前承受完了,為何不能笑呢?
老板站起身,走到一邊道:“不成。”
那個人笑著的臉依舊從容,他緩緩放下交叉著的雙臂。
他的一隻手握起刀,他出手真的不喜歡等。
刀已拔出,人已不見。
他不動的時候,人們總是盯著他的刀。而他出手殺人時,人們反而不看就他的刀了。
因為看不清。
刀光一閃,真正的一閃.
老板看不到那人的身體,甚至看不到那人的刀,只能看到一道血紅色的閃電。
刀光閃過的地方,所有的聲音驟然停頓,所有的動作都變得遲緩。
似乎想看清他的身影,就要將整個世界放慢。
老板隻覺得身側有寒風穿過,即使僅是那人帶起的風,就已將他的頭髮吹起。
那個人就在他的身後,就像原本就在這裡一樣,連抖動也沒有。
老板忍不住要轉身看他。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,他才感受到肩膀上有東西滑落。
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肩膀,突然感覺手裡溫熱,他攤開手掌突然發現自己抓了一把鮮血.
在看到手中鮮血的一霎那,他同時看到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半尺耳朵。
他連忙用一隻手罩住了自己殘余的體的半尺耳朵,然後他才漸漸地感受到疼痛,寒冰冷刺與火焰灼熱的兩種痛苦交替著襲來。
他的另一隻手亂揮個不斷,抓住椅子後,“鐺”地跌在椅子上。他的兩腿早已發軟。
他的身體已止不住得發抖,但他臉還在硬撐著表情。
那個人微笑著也坐下,就坐在老板和宮宇冬的中間。
他依舊在笑,他似乎覺得能砍下別人的耳朵,就可以解決九成的問題。
他舉起刀,像細嗅薔薇一樣聞著刀上的血。
老板顫抖著望向宮宇冬,宮宇冬歎道:“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已經被捕的蟬不想再理會黃雀的想法了。”
老板的身體止不住的蜷縮,他看了那人一眼,然後舉起酒壺,給那人倒酒,他的動作很慢,很小心翼翼。
老板將酒遞給那人,那個人盯著酒杯,杯身還沾看不少的血,甚至酒中也有一絲淡紅。
老板強行壓下喘著的粗氣,平靜地道:“請。”
那個人冷笑道:“你趁剛剛蜷縮的時候,偷偷將一些毒抹在了手上,毒溶在手上的血裡,血又滴在酒中。你以為我看不出?”
老板的臉色變得蒼白。
那人繼續冷笑道:“你流了這麽多的血,為什麽不再將手捂回去?”
老板的臉邊依然血流不止,可他不能捂,毒如若碰了傷口,簡直比喝下去發揮得還快。
那人道:“你既然不捂,那就說明我說對了,這酒我絕不會喝。”
宮宇冬笑笑道:“酒不可浪費,既然你們都不喝,那就我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