俠客集 71 血光

一日，王子成和王子龍兄弟二人，領著一群跟屁蟲又在街上晃蕩。恰好轉悠到了撫河街，老遠便看到老何這個算命先生和他的閨女。王子龍大搖大擺地走近，笑嘻嘻地問道:“老頭兒，你在這裡給人算命哪?”

何處求答道:“正是。公子只要報上你的姓氏以及生辰八字，小老兒便能給你算出來未來命數以及化解之法……”

王子龍道:“可你好像是個瞎子，真能算得準嗎?”

何處求一笑道:“雖是眼睛瞎了，心可不瞎……”

王子成坐下說道:“那好。你就給我們兄弟二人算上一卦，若是算的準，本少爺自有重賞;如果算的不對，小爺可是會罰你的！”

何處求道:“請公子賜告姓氏和生辰八字。”

王子成道:“本公子姓王，‘洪州二王’正是我兄弟二人的父親。我七月十四日子時生，我弟比我小一歲，七月十六日卯時所生。”

何處求掐指一算，大驚道:“二位公子，小老兒今日家中還有事，先收攤了。二位此次卜卦免費。”

王子龍攔住道:“你這個老瞎子！當我們付不起這點小錢嗎?你速速給我們算完，否則休想收攤！”

二人身後一群跟屁蟲齊道:“就是！不算完別想走！”

何處求苦道:“那……那我說出來，你們可不要怪罪於我……”

王子成不耐煩地道:“你倒是說！”

何處求顫抖著說道:“二位公子生辰日期不是很好，恰好在中元節一前一後;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就罷了，偏偏又出生在豪族巨富之家。二位正當青春年少，身邊自然不缺少女美婦陪伴;倘若公子就此遠離美色，或可解除近期劫難。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，如若不有所節製，恐日後累及整個家族！”

王子龍問道:“若是我二人不節製又怎樣?”

何處求身子一顫，低聲道:“恐有……恐有血光之災！”

兄弟二人頓時哈哈大笑。身後一群惡棍跟著哄笑。

王子龍笑道:“老頭兒，你讓我們不可近女色，是不是怕我們欺負你閨女啊?”說完便伸手去摸何花開的臉蛋。

何處求急忙阻擋道:“二位公子，小老兒說的話絕無欺瞞！此番算卦免費，小老兒告辭了。”

王子龍一把將老何推在地上，其中幾個惡棍對著老何踢了七八腳，口中罵道:“你個老不死的！我們少爺讓你走了嗎?”

何花開哭求道:“不要打我爹爹……求求你們了！”

王子龍還想言語調笑一番，不料王子成伸手將他擋住，說道:“讓他們走。”王子龍不解道:“大哥，這個姑娘多標致呀！就這麽放他們走了?”王子成道:“我說了讓他走！姑娘，快帶著你爹離開吧！”老何和他閨女以為這大公子良心未泯，便作揖道:“謝二位公子爺！”說罷趕緊收拾離去。王子成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，說道:“去兩個人遠遠跟著，不得驚擾，看看他們住在哪裡。”一幫惡棍擠破腦袋都想立功，爭先恐後說道:“我去……我去！”王子成不耐煩地說道:“那就一起去吧！給我離遠點，回來都有賞！”王子龍這時候豎著大拇指笑道:“大哥，還是你有辦法……佩服！”王子成看了他一眼，兩人一起大笑。

洪州城中居民生活溫飽不愁，引來附近州縣許多乞丐。百姓也不吝嗇，但凡有人登門要飯，也都給些剩飯剩菜或者饅頭包子。倒是有些富貴人家不僅未賜吃食，反而嫌棄行乞的叫花子髒臭不堪，恐汙濁了門庭貴地，便命府上奴仆一頓棍棒打跑才罷。因此這許多乞丐也不再乞討富貴之家，只是去找尋常百姓。杜甫有詩為證:朱門酒肉臭，路有凍死骨！

這些乞丐，多數都是行乞得手即走。有一個叫花子卻不一樣，自稱——焦花。雖為乞丐一身破爛，卻從不白吃任何一頓飯。他行乞時必帶兩樣東西:右手一根三尺竹竿，左手拿著一個破碗。到了晚上，便住在城外一間破廟裡。他一天只要兩頓飯:早飯和午飯;誰管他早飯，他就幫恩人做上半天的活兒，管午飯的他便從中午乾活到天黑。都是乾些劈柴、挑水、打掃、種樹、修花、木匠、篾匠、泥瓦匠之類的活計。一般管飯的人家見他勤快什麽都會，便會管他一天的早飯和午飯;到了晚上主人還要留他宵夜，他從不佔人便宜一笑而去……

久而久之，洪州城的百姓都聽說了焦花這個乞丐，爭相請他乾活並管一天的兩頓飯。焦花也都笑著逐個承接，活計已經排到後面好幾天了。在人家家裡乾活的時候，主人都會問他:“焦花，你是哪裡人氏?你以前是做什麽的?”焦花都是搖頭一笑，從不作答。

大約亥時過半，早有一個惡棍往何花開房裡吹入迷煙。老何閨女吸了煙霧，睡死不省人事。可憐一個黃花大閨女，被這兄弟二人玷汙了。若是一般人，晚上熟睡之後，不是大的聲響很難轉醒。偏偏這何處求是個瞎子，瞎子雖看不見，但是聽力過人，一般人不能及。老何聽聞隔壁女兒房中似有動靜，連忙起身出門察看。此時王家兄弟倆已經得手完事，正在整理衣物準備溜之大吉。何處求喝問道:“是誰在小女的房中……莫不是要偷盜錢財?我父女二人只是靠行走江湖算命謀生，囊中並無什麽財物……”

老何話未說完，便被一個惡棍一鐵棍擊打在頭上，腦袋頓時冒煙飆血出來……可憐老何白天就已察覺凶險，想要避而遠之;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厄運，就此一命嗚呼！

待到次日天明，何花開一覺醒來，發現自己竟一絲不掛;又見腿上烏青酸痛，頓感大事不好。急忙披上衣物準備出門去尋老父，卻見何處求躺在門口血泊之中，早已死去多時。何花開哭的死去活來，加上自身遭受不明不白屈辱，哭的更加淒慘。

周圍街坊鄰居看到算命何先生慘死，俱都歎息同情。一位街坊在回家的途中自言自語道:“算命瞎子老何多好的一個人，是哪個天殺的把他害了……”恰逢焦花迎面走來，他聽說了此事，先去到昨天已經答應今日去做活的孫大娘家;跟孫大娘說道:“大娘，我一個朋友不幸亡故，今日須幫他打造一口棺木，好讓他早些入土為安……改日我再過來幫你做活。”孫大娘牙齒差不多快要掉光了，笑著說道:“去吧！朋友的事要緊！”孫大娘的話雖然吐字不清，焦花大致也能聽懂，說道:“那我去了……”說完徑直來到何處求家。

到了他家門口，看到周圍街坊聚在家中，還在好言安慰老何閨女。焦花說道:“大家都散了吧，我是老何朋友。我現在要給他做一口棺木，讓他早入土為安。”眾街坊一看是焦花來了，齊道:“還是焦花熱心腸，而且什麽手藝都會做……”然後各自回家去了。

其實焦花和老何並不相熟，他也從未請何處求算過命。 只是有幾日去做活的路上，需要經過撫河街，就這麽看過老何幾眼，今日便要過來為老何送終。此時何花開還在哭泣，焦花便安慰她道:“姑娘，人死不能複生。我現在要幫你爹做一口棺材，你可以幫忙打個下手嗎?”何花開點頭答允。

焦花隨口問道:“姑娘，你可知你爹的死是何人所為?”

何花開眼神立時充滿了仇恨，說道:“定是王家那兩個惡少做下的……”

二人忙活了大半天，終於做好一副棺木。雖然比不得富貴人家的那般高大奢華，將何處求放入其中卻是剛好合適。焦花又去周大家借來牛車，將老何的棺木運到城外的破廟旁邊;又和何花開一起挖坑，再把棺木放入坑中最後填土並壘砌一個墳頭。找來一塊長條石塊，借用何花開的頭釵在上面刻字道:算卦先生何處求之墓。

焦花去了一趟破廟，出來時手中拿著一個漂亮的福袋，說道:“姑娘，這是老叫花子一日在城裡撿的一袋碎銀子，你收下離開這裡。我看你會篾匠的活計，到時候自己做些竹篾物具拿去售賣，倒也可以養活自己。”

何花開接過福袋，跪拜道:“多謝恩公救助！”

焦花忙扶起道:“快起來，你放心，你和你爹的仇我會幫你報的！”

何花開臉上一紅道:“恩公，你怎麽知道我……”後面的話一時說不出口。

焦花忙道:“姑娘不必擔心，我不會告訴任何人。我早聽聞有姑娘被王家兩個禽獸禍害，他們是時候遭到報應了！”

何花開又千恩萬謝幾遍，這才緩緩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