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花本是襄州人氏,二十歲時已經名滿荊襄一帶。手持一柄二尺短劍,周圍數個州縣並無敵手。就因為年輕時血氣方剛,鋒芒太露,結了不少仇家。一日,他出遠門挑戰一位成名劍客。他的仇家趁機找上門來,家中並無其他親人,唯有一個年邁老母。那仇家因為被焦花當眾打敗,引得眾人譏笑,是以懷恨在心。仇家對他老娘說道:“你兒子當眾打敗羞辱我,我打不過他,今日隻好拿你出氣了!”說罷,竟然一刀砍死焦花老母。
待到焦花回家,其母早已死去多日。焦花瞬間崩潰,一時嚎啕大哭。後來,他查到了乃是仇家黃善所為。將其斬殺之後,從此心灰意冷;心中了無牽掛,於是遠走他鄉。四方漂泊,淪為乞丐。即便淪為乞丐,他也從不白吃任何一頓。哪家給了他吃的,他便乾活來償還。
時至今日,在他看到何處求被害和他女兒被人玷汙了之後;內心那顆未曾冷透的心,重新又再燃燒起來!他緩緩從竹竿中取出那柄隱藏了接近二十年的短劍,此劍此刻依然散發寒光,並無一絲鏽跡。他自言自語道:“老何,我必為你討回公道!”
亥時過後,洪州城裡已是夜深人靜。這王家二少豢養的一群惡棍,又幫他倆物色到了一家姑娘。他們一行又是故技重施,先由一個惡棍吹入迷煙;片刻之後,那王子成正要推門而入,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腳步聲。
眾人定睛一看,原來是一個叫花子。右手拿著竹竿,左手拿著破碗。一個惡棍喝道:“哪裡來的臭要飯的!這麽晚了還要出來要飯,我看你是餓瘋了吧?”另一個惡棍道:“趕緊滾開,聽到沒有?若是誤了我家少爺好事,殺你都不解恨!”
這叫花子並不答話,只是往這邊走。
王子成道:“昨天遇到個瞎子,莫不是今日又遇到個聾子?找死!”說罷就是一腳踢向焦花。
就在此時,焦花身形如同鬼魅一般,驟然左右飄移。月光之下,一道寒光左閃右晃;寒光消失之際,兩個禽獸惡少以及眾多惡棍倒下之時……速度之快,簡直匪夷所思!快到那群惡賊都不知道怎麽死的,來不及慘叫一聲便當場斃命!
屍體倒向焦花兩側,焦花繼續往前行走。右手一根竹竿,左手一個破碗。
焦花一直走到破廟。
此刻二王府上,也是恐怖籠罩。
一個虯髯漢子走到王府門口,將門口的兩個大石獅子以手扣入嘴裡;一手一個提起,飛身一躍跳入牆內。他將這兩個石獅子堵在大門裡面,如此外面的人進不來,裡面的人也出不去。這虯髯漢子叫做薛深愁,一聽名字,便知大有來歷。他二十多年後來到王府,便是為了銷掉多年前的一樁血案。
王府大門裡面,分為東西兩院。東院是大王王長生以及妻妾子女住所,西院是小王王長樂以及妻妾子女住所。這薛深愁兩院先都不去,取道中間直奔後院。他身後背著一把二三十斤的大砍刀,在月光照射下閃耀著銀光。前院和後院中間隔著一座青石橋,橋欄杆的兩側乃是兩個池塘,通過橋洞串連一體。池上荷花開得正豔。過了石橋,前面是一條滿是銅錢鋪成的甬道;兩邊是兩個巨大的花園,裡面滿是奇花異草芳香四溢,東邊大王家的花園更大花樣更多。穿過花園再往裡走,便是王府的後門所在了。
薛深愁從東花園中抱起一塊高大的假山巨石,將巨石放於後門內側,又把後門堵死了。薛深愁這才闖進西院,就從最近的廂房破門而入,左手舉著火把,右手握著砍刀。見人就砍,不分男女,不論年紀,有如砍瓜切菜一般。早有人聽到慘叫聲和哭喊聲,慌忙四處奔逃。他們跑到前院,前院大門已被堵住;又急忙轉向後院,後門也已經堵死。薛深愁眼裡仿佛看不到這些人,耳朵也好像聽不見他們的哭叫;他的眼中只有仇恨,而且是血海深仇!他將西院殺得只剩王長樂一人,命王長樂帶他去東院找那王長生。
王長樂被砍刀架住脖子,嚇得渾身發抖,尿已從雙腿順流一路灑落。此刻的東院也已亂作一團,眾人一路喊叫一路奔跑;有的不小心摔倒在地,便被後面的人一通踩踏;有的跑丟了鞋子,大喊他的鞋子在哪裡……薛深愁依然是見人就砍,只要是站著的,便要砍翻在地。東院的池塘邊有一個閣樓,喚作“王月樓”;王長生故意將“望”寫成“王”,以彰顯王家赫赫威名。每逢中秋佳節,王家的人都要登樓賞月。吃著月餅,談笑風生;更有歌舞,以助雅興。只是此時卻是山雨欲來,風急月隱。
薛深愁來到樓下,大喝一聲:“上去!”於是王長樂嚇得連走帶爬,登上了二樓。薛深愁從樓下第一級樓梯開始,一步一步地往上登攀。他的眼中只有仇恨,他的手中握著砍刀;一步一步,終於上到二樓。此刻忽然狂風大作,雷電交加,頃刻大雨傾盆。雷電閃耀之下,薛深愁的一張臉滿是血跡,像是地獄來的無常惡鬼。那把砍刀上面,兀自滴著鮮血。王長生和王長樂兩兄弟擠在一張桌子下,驚得瑟瑟發抖。這張桌子本是他們王家中秋賞月圍坐之地,那天桌上將會擺滿各色月餅以及瓜果酒水。今日這桌上雖無月餅酒水,卻擺著一盤蘋果和一盤香蕉。薛深愁用嘴巴撕開一條香蕉,咬下兩口充饑;又拿一個蘋果放進嘴裡,大口咬吞,脆甜多汁。薛深愁砍殺多時,確實有些口渴了。
吃飽喝足,薛深愁這才冷冷地說道:“知道我為什麽來尋仇嗎?”
王長樂嚇得背部將桌子頂的一上一下,盤中的蘋果竟滾落了兩個掉在地上。
王長生結巴著說道:“這位……大俠,我們……我們與你無冤無仇,實在不知……不知你為何來尋仇……”
薛深愁沉聲道:“不知道?我來點撥你一下……二十五年前,當時洪州城四大巨富你可記得?”
王長生想了一下,忙道:“記……記得。當時……當時除了我們王家,還有……還有賈家、史家、薛家,並稱四大巨富。”
薛深愁道:“你們王家為了一家獨大,對另外三家都做了什麽?”
王長生大驚失色道: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雨正下得急切。薛深愁接著道:“當年我還只有八歲,你們王家也像今夜一般:派人把守住前後門,將我薛家滿門盡數屠殺!爹娘將我和姐姐藏在閣樓桌子下,你們兄弟二人帶人衝到樓上;一開始以為樓上沒人,便示意手下人下樓再找。誰知我當時因為害怕,無意弄出了聲響;姐姐捂住我的嘴巴,示意讓我不要出聲。然後她一人鑽出桌子,當年她才十三歲;你二人見我姐姐生得柔美乖巧,頓時見色起意,也沒料到桌下還藏的有人,便將我姐姐按在桌子上施暴。我姐姐不停反抗,王長樂便按住她的雙手,你王長生這才得逞!你二人得逞之後,卻又為什麽將她殺死!啊?”
王長樂道:“我們……我們若不斬草除根,恐她……日後向我王家尋仇……”
薛深愁大怒道:“當年就是你下的毒手吧?真是天道輪回,報應不爽!當年我膽戰心驚地藏在桌下,如今你們也是一樣。只不過我薛家的桌子鋪了桌布,我這才躲過一劫!你二人為何不添一張桌布,難道就這麽窮嗎……啊?”
王長生早已嚇得肝膽俱裂,哭求道:“薛大俠,求你饒我們一命!我兄弟二人已是風燭殘年,已時日無多……”
雨下得更急了。 薛深愁怒斥道:“住口!當年,你們為什麽不放過我父母一命?又為什麽不放過我姐姐一命?這世上本沒有平白無故的仇恨,也沒有憑空而來的富貴!你們當年犯下滔天罪惡,今日必須付出代價!”王長生從桌子下面鑽出來想要跑,早被薛深愁一腳踢翻在地。薛深愁冷笑道:“好叫你們死得明白!我薛家上下十九口被你滅門,我姐姐叫做薛丁香,而我叫薛深愁。師從西北刀神馮七郎,師兄叫做許遠衝;因我答應師父:等他過世再下山報血海深仇……你二人受死吧!”
只聽得“唰唰”兩刀,這二王的人頭便滾落在地。從此,世上再沒有大王和小王。薛深愁將兩顆人頭提起,一顆放在香蕉盤裡,一顆放在蘋果盤中。他深呼一口氣,多年以來的大仇終於得報,乃大聲說道:“姐姐,你在天之靈,可以安息了!”說罷,心中再無牽掛,便要橫刀自刎。
忽然,砍刀被人以石子打落在地上,面前出現三人。乃是哼哈二將以及焦花。薛深愁道:“你們是誰?為何救我?”
白哈哈微笑道:“你可不能死,你還有大用!”
薛深愁不解道:“此話何意?”
白哈哈道:“俠客堂需要你二人。”說罷,指了一下焦花。
薛深愁道:“俠客堂?”
赤哼哼此時道:“正是!”
薛深愁道:“既如此,世上從此當無薛深愁!”說罷,拾起砍刀削去頭髮,又將臉部劃爛。三人均是大吃一驚。薛深愁接著道:“以後我便是肖清歡。”
四人幾個飛躍,消失在雨夜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