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他早就注意到了你。”重忍苦笑,“甚至不知道他是誰,又是為誰工作。”
方知幽皺了眉頭,道:“其實我有在書中看到過一些事跡。”
“何事?”
方知幽轉身走回院子,然後在滿是花草的院子中點燃了燭火放於一側的石桌上道:“秋潯劍宗書中有記載,在苑城中,會使用鬼道手段的有兩人。”
“莫非就是那兩人?”重忍雙眼一亮。
方知幽搖了搖頭:“一人必在其中。”
兩人又聊了片刻,隨後重忍起身離開道:“我估摸著明後日之間,師居幽應該能康復痊愈了,到時候他應該會過來你這裡。”
“我得重新畫畫了。”方知幽笑了起來,初夏的燥熱,隨著她一笑,清涼了起來。
姓衛的黑衣男子是時無水的心腹,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時無水的意思。
既然是時無水的意思,自然便不受苑城規矩束縛。
於是昨夜寬面店的戰鬥,就如丟入大江大海的石子,毫無波瀾。
寬面店依然如火如荼地經營著,門前大街依然車水馬龍。
藍槿街與輕語巷交叉口賣糖葫蘆的中年人依然困倦地靠在那裡。
他的生意依然很差。
中午時分,一個肩膀上抗著一柄長刀的粗獷男子坐著一輛馬車,來到了寬面店門口。
施連連如約而至。
“你賣了很多天糖葫蘆了。”施連連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寬面店,而是和古弄靈一樣率先來到了賣糖葫蘆的中年人旁邊,一臉平靜地說。
“糖葫蘆不能賣很多天?”中年人反問,“怎麽最近老是有人關注我賣很多天糖葫蘆,你們都什麽喜好?放著那麽多青樓女子不去關注,來關注我一個賣糖葫蘆的?”
施連連沒有任何表情,繼續道:“輕語巷都已經毀了,你卻在輕語巷口賣糖葫蘆?”
“我喜歡在哪裡賣是我的事吧?要你們來管?”中年人皮笑肉不笑,有些厭煩地道。
“你們?”施連連皺了眉頭,然後轉身走入了街道對面的寬面店。
施連連的人還沒走到店內,卻已經聽到了店內的嘈雜,客人很多。
當他一隻腳踏入店門的時候,一股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。
“大庭廣眾,烈日炎炎之下,還用著鬼道的手段?”施連連無所畏懼地走入店門,然後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背對著他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“不是我願意在這樣的環境下施展鬼道手段,而是我無力控制鬼道氣息的流逝。”古弄靈苦笑,看著現在面前的人,那張粗獷的臉上寫滿了震驚。
“誰做的?”施連連怒不可遏地道。
古弄靈搖了搖頭,道:“時無水的人,姓衛。”
“衛三陰?”施連連一愣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當年這個好友,“他雖然為人陰險,卻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,怎麽可能對你下手?又怎麽會投靠了時無水?”
古弄靈依然搖頭:“不是衛三陰,相貌不一祥,語氣不一樣,手段也不一樣。”
“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夜,也想了一夜。”古弄靈否定了施連連的猜測,繼續道,“本來今日你我是要決一死戰的,而你是必定會死在我的鬼道下。但是顯然,過不了多久我這僅存的一魂一魄便會灰飛煙滅,到頭來死得是我,活的是你。可能這就是邪不勝正吧。”
見施連連要說話,古弄靈打斷他,繼續道:“你因為一劍而舍命也要保護一個不相識的人。我因為一些修行資源卻聽命他人去除掉一個不相識的人。其中高低好壞一目了然,這大概也是惡有惡報的結果。”
“但是你要明白,那個時無水的人,那個姓衛的人只是有自己的計劃與安排,而不是為了幫助你去保護那個不相識的人。換句話說,我要殺你只是會壞了他們的計劃,然後他們就除掉了我。若接下來你的一舉一動會壞了他們的計劃,你也會被他們無情除掉。”
“我不畏懼死亡,否則今日也不會赴約。”施連連哼了一聲。
“我注定死了,你若也死了,小鳶怎麽辦?”古弄靈冷冷道,“衛三陰可能數年前就死了,你我之間一定要活一個下來,不為自己,為了小鳶。”
施連連認真思考了一番,古弄靈的話沒錯,他不畏死,敢來赴約,很大原因也是因為他們之間能活下來一個,繼續照顧小鳶。
“還有什麽想說的?”施連連看著人影越來越模糊的古弄靈,語氣平靜下來。
古弄靈想了想,抬起頭看著施連連:“不要再參與到師居幽有關的事情中去,你的實力不錯,但真的不堪一擊。”
施連連眉頭挑了挑,古弄靈的話聽上去有些尖酸刻薄,但將死之人其言也善!
“有沒有辦法救你?”施連連的內心終究不忍,畢竟曾經是兄弟。
古弄靈站了起來道:“被人攝取了二魂六魄,還怎麽救得回來?”
古弄靈自嘲道:“一心玩弄鬼道亡靈,卻死在了鬼道手段之中,實在窩囊。救是救不回來的了,不過你可以找到苑城中另一個修行鬼道的人,那個人或許能解決掉姓衛的人,然後我被拘禁的二魂六魄或許便得到自由。”
施連連眼睛眯起來道:“除開你與姓衛的,苑城中還有第三個鬼道中人?是誰?”
古弄靈緩緩搖頭,他在苑城多年,調查多年,只知道有另一個鬼道的修行者,卻不知道對方是誰,是男是女。
搖頭之後,他模糊的人影忽然崩潰,消散在天地之間。
吃麵的人們紛紛震驚,以為是什麽厲害的修行手段,有人竟然還鼓掌歡呼起來。
施連連拿起刀,站在窗口,望了一眼櫃台後面笑嘻嘻張羅著生意的面店掌櫃,終究什麽也沒做,離開了寬面店。
掌櫃看著他孤獨離開的背影,然後笑著搖頭低語:“這麽粗獷的一個人,竟然能夠忍住不動手,倒是讓我有點佩服的。”
與此同時,有一個吃麵的農民背起一個竹簍,摸了摸肚子離開了寬面店。
作為一個農民他有農民該有的勞苦模樣,也有農民該有的動作體態。
然後就沒人懷疑他不是一個普通農民,於是他攔了廉價的馬車。
馬車駛過好幾條街巷之後,停在了一座府邸前。
“大人,古弄靈死了。”這個農民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面上,整個人幾乎趴在那裡。
“施連連打不過古弄靈,誰乾的?”蒼老沙啞地聲音問道。
“時無水的人。”農民依然顫顫巍巍回答,“我昨日在店面外,感知到了店門內兩股靈力波動。今日進店吃麵,施連連沒有動手,古弄靈死了。”
“時無水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?能夠悄無聲息地將一個六層樓的鬼道高手殺死。”蒼老的聲音疑惑不解,沉默了片刻道,“問題不大,沒了古弄靈,還有其他人可用。”
說完,一道劍光一閃,農民無聲倒地。
城主府內,黑衣男子將湯藥遞給時無水,道:“城主,今日又有事情發生。”
“指得是你殺死古弄靈一事?”時無水淡笑道。
黑衣男子淡淡道:“不是這件小事。”
“這居然是一件小事?”時無水哈哈大笑,“好歹你們當年也是情同手足不是?”
“當年是當年,我既然投靠了大人你,而他投靠了那老頭子,他與我自然就是敵人。殺了便殺了,沒什麽好內疚的。”黑衣男子無所謂地道。
時無水喝完湯藥道:“自那年將你救下,替你換了臉之後, 你果然是將過往一並換了。不愧是我時無水看中的人,我要的就是這樣灑脫的你。那麽,說來聽聽吧!”
黑衣男子一邊收拾東西,一邊道:“魏玄洛忍了很多年,在今天還是忍不住動手了。”
時無水眼睛一亮,笑道:“魏玄洛倒也是個人才,若不是當年那事,登上八層樓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“要將他除掉嗎?”黑衣男子依然淡淡地問。
“不急不急,還不夠多,再等等。”時無水的回答,和上次一樣。
“對了,師居幽那邊有什麽動靜?”時無水見黑衣男子離開,連忙問道。
“他應該是開始了從前紈絝子弟的生活。”黑衣男子頭也不回地回答,“他應該在想方設法將那五個秋潯劍宗之中欲害他的人找出來。”
“找出來又如何?他現在還能憑什麽?”時無水搖了搖頭,“憑宋憶幽一個人恐怕不夠。”
正如時無水所猜測的一樣,此時此刻的師居幽正帶著宋憶幽到了聽春樓外。
“那麽長時間沒來聽春樓,范姑娘肯定想我了。”師居幽抬頭望著聽春樓的牌匾,臉上掛著笑意。
宋憶幽站在他身後,撇嘴道:“你去聽春樓,我就護不住你了。”
“沒事的,你重點要在意的是跟著我們出來的秋潯劍宗七層樓高手,而不是我本人。”師居幽滿不在乎地道,“再者說了,入了聽春樓,誰還敢來殺我?誰又能來殺我?”
最後一句仿佛是疑問,卻是實實在在地自信。
宋憶幽歪了歪頭,不明白師居幽哪裡來得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