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憶幽坐在茶樓中,獨自一人品著香茶,她的目光透過窗戶落在聽春樓頂的屋瓦上。
那裡坐著一個閉目養神的男子,那個男子就是今日來保護師居幽的七層樓高手。
“一眼看去不過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翩翩公子。”宋憶幽笑了笑,“事實上已經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。”說著說著她自己先笑了出來,因為她想到自己也是如此。
這時,那個屋頂上的男子忽然轉頭將目光落在了宋憶幽身上。
宋憶幽一愣,隨機笑得十分燦爛又禮貌地遠遠揮了揮手,那個男子才收回目光,將注意力重新落在聽春樓內。
宋憶幽喃喃自語道:“不愧是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,感知力是真的強大!他那一眼冷冰冰的,也不知道究竟是來保護師居幽的還是來刺殺師居幽的?再等等或許就能知道了。”
此時的師居幽已經坐在了范姑娘房間內,和之前一樣他們發出一些必要的聲音之後,便輕聲談起事情來。
“聽說這次有五個七層樓高手來護你?”范姑娘依然慵懶地倚靠在桌子上,含情脈脈地望著師居幽。
師居幽點了點頭道:“就是不知道其中有幾個是來要我命的。”
“所以你打算一天帶一個看看誰要取你性命?”范姑娘嫵媚道。
“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慧。”師居幽感歎道,“就像當年你我相遇時那般。”
“你這一招險棋仰仗的是什麽?”范姑娘有些好奇,細細品了一口茶,向關著窗戶的外面望去道,“憑得是對面茶樓中那個小姑娘?”
師居幽笑了笑道:“她年紀其實不小了。”
“她是六層樓的人。”范姑娘收回目光,明明隔著窗戶什麽也沒有看到,卻像是看透了所有。
“她殺了墨不聞。”師居幽輕描淡寫地回答。
“這不夠。”范姑娘搖了搖頭。
“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,然而張煜禹死了。”師居幽說這話時,心情很沉重。
張煜禹也是個重情義之人。
范姑娘沉默下去,片刻之後道:“那個七層樓的人在聽春樓屋頂待了很久了,你覺得他是來保護你的還是刺殺你的?”
“有你在,來刺殺我的還是保護我的,都沒意義。”師居幽朝著范姑娘一笑。
“還是我對你好吧,你就不考慮一下我?”范姑娘開玩笑道,“你上午時間還要去賭坊,那時候就得靠她了。”
“去賭坊也不用她。”師居幽神秘地笑著。
范姑娘長大了嘴道:“賭坊裡那個七層樓也是你的人?”
師居幽搖搖頭道:“不是我的人,只是當年我幫過他一個小忙。”
“當年你幫的一個小忙,對於他們而言可以說是極大的恩惠與機遇了。”范姑娘嗤之以鼻,意識到一件事連忙問:“可那個賭坊明明是時無水手下帶你去的,怎麽會剛好就是那個七層樓守著的賭坊?”
“他既然知道我會去那個賭坊,他自然有辦法成為那個賭坊的七層樓。”師居幽回答。
“賭坊和青樓都不是問題,那麽路上和輕語巷會成為他們出手的重要時段。”范姑娘分析道。
師居幽卻搖了搖頭:“相反,路上和輕語巷反而能安全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“此話怎講?”
“宋憶幽以六層樓戰勝了七層樓巔峰的墨不聞這件事,讓很多七層樓的高手動容。雖說宋憶幽失去了一條手臂,但沒人會覺得她的實力下降,更多的是認為她會因為那一戰實力更上一層樓。所以要來殺我的人,除非迫不得已,他們才會在路上或者輕語巷動手,才會不得不去面對宋憶幽。”師居幽目光流轉分析道,“而現在他們會選擇在聽春樓或者賭坊動手。因為我在聽春樓內,或者在賭坊內時,不會讓宋憶幽跟在身邊,這是我為他們創造的一個條件。最關鍵的是,他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存在,這也是我掃除危害的機會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膽量動手了。”范姑娘輕聲呢喃,“對了,昨天我感知到了兩個鬼道修行者。”
“鬼道。”師居幽一愣,陌生又熟悉的名稱,他神色尷尬地問,“還有人在苑城內班門弄斧呢!”
范姑娘哼了一聲,白了他一眼,隨後起身道:“很長時間沒發出聲響了,不然門外那些人該有意見了。”
“這話說的。”師居幽無奈起身。
等師居幽出了聽春樓時,已經是傍晚時候。
雖然只是初夏,夕陽卻已經落得有些晚,傍晚便有些長。
“看著他一下午,可有發現什麽端倪?”師居幽在馬車內問宋憶幽。
宋憶幽回憶道:“他在聽春樓頂坐了一下午,不知道是在考慮動手,還是在注意你的安危。”
“沒動作,總比有動作強。”師居幽心情極好。
宋憶幽忽然問道:“那個范姑娘可是真正的大美女,你是怎麽征服她的,讓她願意隻天天陪你一個人?”
師居幽神秘一笑,並沒有回答。
“我見你心情極好,是不是因為要回輕語巷了,要見到那個小姑娘了,所以內心激動?”宋憶幽頂著他問。
師居幽恍惚,拍了拍自己的臉道:“這麽明顯嗎?”
“還是那個問題,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她?”宋憶幽問。
師居幽還是沒有回答,只是嘴角依然微微楊起,笑意盈盈。
隨時夕陽西下,輕語巷重建的人陸陸續續收工離開,白日裡還顯熱鬧的輕語巷終歸再一次冷清起來。
方知幽獨自一人坐在院門口,端著一杯茶有意無意地往輕語巷口張望。
她在等一輛車,在等一個人。
然後馬車出現在輕語巷口,拐了個彎駛入了輕語巷。
不遠處一個暗探眼神一凝對著身邊的同伴道:“去稟報家主,師居幽重回輕語巷。”
卻不料同伴道:“大驚小怪,師居幽的喜好你還不知道嗎?上午賭坊,下午青樓,傍晚在輕語巷買畫。他因為身受重傷長時間沒有外出。今日外出便恢復到了以前的奢靡生活,來輕語巷買畫只是其中一種生活而已。”
那人罵道:“那你說我們為何還要潛伏在輕語巷,還要監視那個方知幽?不就是為了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嗎?你覺得他們之間只是普通的買賣關系?那大人又為何要我們監視?”
“說得有理,這麽說來,大人懷疑他們之間關系不簡單?”他的同伴恍然大悟。
“他們的馬車怎麽停了?”那人驚道,因為聊天分心片刻,竟然是沒有觀察到發生了合事。
正當他們莫名之際,一道黑影從天而降,一手拿劍的宋憶幽宛若人劍合一,當頭斬下。
說是拿劍斬,不如說是拿著錘子砸了下去。
長劍與迎面而上的敵人一個照面,便聽到砰砰兩聲,一前一後砸在地面。
然後巨大的力量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,那些砸碎的亂石塵埃以兩具屍體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蕩漾開去。
遠在馬車上的師居幽歎了一口氣道:“好端端一個姑娘,怎麽如此暴力。”
宋憶幽一劍落下後,便返回了馬車問:“我殺了兩個暗探後,會不會讓更多的暗探認為,你與方知幽確實存在其他的關系?從而讓方知幽陷入危機當中?”
“肯定會啊。”師居幽無奈道,“誰讓你那麽衝動,我都沒注意,你已經將他們殺了。”
宋憶幽尷尬得撓了撓頭:“希望方知幽不要怪我。”
在院門口的方知幽自然見到了這一幕。
她強行咽下一口香茶,自言自語道:“這個宋憶幽,確實如書中所寫,暴力啊。”
夜晚來臨之前,馬車穩穩得停在了院門口。
而這時的方知幽已經取了畫作等在了院門口。
“你的臉?”師居幽見到方知幽臉上那斜斜的疤痕,皺眉問。
方知幽看出來師居幽神情中那股悲傷,當下笑道:“不過留個疤痕,雖說難看了一些,不過命還在。”
“方才我衝動殺了人,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。”宋憶幽歉意道。
方知幽笑著擺擺手道:“那些暗探會更加懷疑我,不過會有人替我將他們除掉的,你們不必在意。對了,你在苑城動手殺人,便是壞了苑城的規矩,時無水不會放過你。”
“他那張告示後,苑城中人早就按耐不住了,規矩已經沒什麽大作用了。前兩日發生了幾件事情,也沒見時無水動手。”宋憶幽滿不在乎地道。
方知幽卻搖了搖頭道:“我們都錯了。我們以為時無水貼出告示,是一次聰敏反被聰敏誤的愚蠢舉動。但是我之後細細考慮了一番, 覺得時無水是故意為之。”
“故意為之?”宋憶幽驚訝,看向師居幽,只見師居幽同樣在等著方知幽接下來的話。
“我以為,他貼出告示之後,會讓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人徹底放下規矩這最後一層顧慮,然後按照各自的目的動手。時無水則繼續裝作確實無力再管理苑城規矩那般無動於衷,讓苑城廝殺四起,血流成河。”方知幽輕聲講著,“苑城會大亂,然後時無水一定會在某個時間段開始出手,將那些壞了規矩的人,一並除去。”
師居幽二人倒吸一口冷氣,聽方知幽這番解釋後,恍然大悟。
“這麽一來,時無水不僅在沒有損失一兵一卒的情況下,除掉了苑城中一大批高手。還能將那些動手壞規矩的人一並除掉。一來一去以一次代價,除掉兩波人馬。最後還能夠重新強勢地立下新的規矩與威望。”師居幽接過了方知幽的話,終於徹底明白了時無水打得算盤。
宋憶幽忍不住多看了方知幽幾眼,讚歎道:“你真的好聰明。”
方知幽則是謙虛道:“我只是書看的多,而且也是挺閑的,有更多時間可以思考。”
師居幽忽然道:“你說會有人替你除掉那些暗探,指的是誰?”
方知幽卻扯開話題,催促道:“你們買了畫作,卻駐足得夠久了,該離開了,不然那些暗探更加懷疑我了。”
眼見他們二人上了馬車,方知幽忽然問:“我這樣是不是很醜?”
師居幽二人卻已經入了馬車,並未聽到她的疑問,嘶鳴中,馬車緩緩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