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。
不知几时,一声“吉时到”的高呼声在院中响起。
时窈手执团扇,挡于面前,由人搀着行至院中,看见了一袭喜袍的段辞。
今日的他,便是高束墨发的绸子,都换成了鲜艳的红。
二人相对而行,而后比肩而立。
跨过火盆,越过马鞍,最终立于两张扎着红绸的八仙椅前。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“天地为鉴,喜结良缘!”
二人躬身拜下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“两姓结好,月圆人圆!”
又是一拜。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“永结连理,携手百年!”
时窈转过身,与段辞面对面站在那里,隔着晃动的珠翟,她仿佛看见他抓着红绸的手因为紧张格外用力。
“拜——”傧相呼。
时窈对着段辞笑了笑,盈盈俯身便要拜下。
却未等躬下身去,院外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下,轿帘被人掀开,继而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:
“且慢。”
第43章喜欢。
与此同时,祈府。
祈安从梦中惊醒,怔怔地坐在床榻上,面容苍白如雪,良久,他怔忡地看向案几,鲜红的喜帖放在上面。
正月初六午时一刻。
是时窈与段辞成亲的吉时。
可是,他却做了一个荒诞的梦。
他梦见了热闹的喜筵,梦见了尽是火红绸缎的府邸,梦见了喜笑颜开的众人,还有嫁衣如火的时窈。
他看见新郎的脸蒙了一层雾气,而时窈与新郎于傧相的高呼之中,拜天地,敬高堂,夫妻对拜……
而后,送入洞房。
他看着她面颊泛红地坐在喜榻上,新郎一步步朝她走去,撤开她的珠翟,温柔地揉着她的后颈。
烛火渐渐熄灭,他们衣衫尽褪,他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瓣,而后缠绵着向下蜿蜒。
女子骤乱的呼吸与浅浅的低吟,如同上好的春.药,奏出一曲浅酒人前共。
当新郎自一片润泽中抬起头,面颊的雾气也随之渐渐散去。
祈安猛然惊醒。
他清楚地看见,新郎的脸,与他一模一样。
在她要与旁人成亲的前夜,他却在梦中,亵渎了她的**。
恰逢此刻,门外传来聒噪之声,伴随着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:“大人,您起了吗?”
祈安望向窗外,此刻方才惊觉,竟已是巳时。
离午时,不过几刻。
“大人?”下人仍在小心唤着。
门被人从里面推开,祈安已换上一袭雪白袍服,站在门后。
“大人……”下人正要开口,却在看见门内人的脸色时惊了一刹。
大人的脸色苍白得像鬼,可那双眼睛却泛着湿红,像是……要滴出血来。
“何事?”祈安垂眸淡声问。
下人反应过来,忙低下头:“是……后院那只鹦鹉突然发了狂,叫个不停,许是病了。”
鹦鹉。
祈安后知后觉地想起,是时窈生他的气那次,他买了鹦鹉想要打破僵局,却因此被刺客刺伤。
那一次,是时窈抚着他后背那个耻辱的“阉”,轻声说不是他的错。
祈安的指尖微颤,定定地朝后院走,还未靠近,便听见一声声粗嘎难听的叫声:“大人,大人,大人……”
祈安的脚步在听清那声音时,停在原地。
他听闻,只有常听人提及一些相对简练的话语,鹦鹉方才能学舌。
而它,一直养在时窈的房中。
时窈……会常对着鹦鹉一遍遍地念他吗?
祈安的呼吸似乎也静止了,怔忡地看着仍在不断叫着的鹦鹉。
“大人恕罪,奴婢这就将鹦鹉拿走!”一名侍女匆忙上前请罪。
祈安看向侍女,好一会儿他想了起来,她是跟在时窈身边伺候的那个阿莲。
时窈出府前,只让她送行了一段。
阿莲提着鸟笼便要匆忙离去,下刻却听见身后传来的沙哑声音:“她走时,可曾留下什么?”
阿莲诧异地停下脚步,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祈安,摇了摇头,转瞬又想到什么轻声道:“时姑娘曾说过一句话。”
祈安的眸子动了动。
阿莲仔细想了想:“我问时姑娘,怎会舍得离开大……”说到此,阿莲停顿了下,“反而嫁与段侍卫,时姑娘说,大人是极好的,所以须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,方能与大人相配。”
祈安陡然僵滞,寒风吹过他消瘦的身躯,衣角飞扬。
良久,祈安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一步一步地朝来时路走着。
这瞬,他想起了时窈请他成全她与段辞的最后一晚独处,离开时她对他说:
大人永远不要妄自菲薄。
大人很好,自然也值得最好的。
而那日,他见了苏乐瑶,舍下她一人去了市集。
祈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,胸口剧烈地跳动着。
是为了成全他与旁人吗?
觉得他很好,所以认为苏乐瑶更与他相配?
而今日,此时,她却已穿上了与旁人的嫁衣。
昨夜的梦境涌入脑海,祈安终于明白,他将她一次次推给段辞时,她是何种感受。
也终于明白,那日听见赵青唤她为“夫人”时,他心中点燃的是什么……
是奢求与**。
祈安猛地转身,大步朝府门走去,脚步越来越快,直至近乎慌乱地奔走。
“大人?”
“备马!”
*
此时,泰和巷。
随着一声“且慢”,手执长剑的侍卫顷刻间将繁闹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,转眼间喜庆散去大半,反而多了肃杀。
俊美矜贵的男人缓缓下了马车,特意换上的绯色袍服,竟与小院内的红绸红缎相得益彰,像极了……
新郎。
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落在时窈身上,在看见她一袭嫁裳时,神情恍惚了下。
他从不知,穿着嫁衣的时窈,竟这样美。
过往从未升起的念头,在这一刻凭空滋生:他想让时窈穿上更华丽的嫁裳,为了他。
然而下瞬,一道穿着喜袍的身影挡在了时窈面前,也挡住了他的视线。
萧黎眉目阴戾地朝段辞看去。
“王爷此番前来,若只是喝喜酒的,我与我妻自会欢迎,若不是……”段辞不知何时已将长剑攥于手中,如同守护珍宝的恶狼,冷冽地盯着萧黎,“便休怪剑下无眼。”
话落的瞬间,他举起手中长剑,锋利的剑尖指向萧黎的颈间。
瞬间,周遭侍卫也举起长剑,剑尖直指段辞。
前来参加喜宴的众人均被此刻的氛围惊到,有人低呼一声便朝外跑去,有人被吓得僵在原地,难以动弹。
侍卫看着逃离的人群,并没有追捕,众人见状渐渐大了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