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俠凌雲傳 第二十七章 麻衣神道經

“張教主先和師兄切磋了一些武學上的宏旨博論，師兄都一一闡述，張教主自也稱許有加。如此打了一番掩護，才道:‘蘇兄弟，我這一生，說到死有余憾的事，也不過是兩件。一是起事失敗，犧牲了教中許多好兄弟，我實是本教第一大罪人。二是神功未成，乾坤挪移**，我到死也不過摸到了第四層的邊兒。有這兩件大恨事，我死後也沒臉去見明教歷代教主。’”

“師兄開解道:‘教主萬不能這樣想。起事失利，那是天時未到，人力有時而窮，不足深愧。乾坤挪移**尚未練至大成，是因教主事忙，不免分去一些思慮。’”

“張教主歎道:‘我日夜揣摩乾坤挪移**的心法要訣，想來想去，論其宏旨，總不過是一陰一陽、一柔一剛這乾坤二氣的相生變化、運使騰挪之道。向日我曾聞教於令師，聽她老人家說，貴派所修北冥真氣，也甚合於此道。我於神功心法上，還有一些疑竇未解，還請蘇兄弟賜教。’”

“話已經說到這裡，師兄哪有推脫余地。張教主念一句心法上的口訣，師兄便依自己的見解闡述一番。張教主也以自己修煉所悟，與師兄長短互見，相生發明。”

“不知不覺之間，張教主等於把心法口傳了一遍。張教主所問難的要點之中，有些是他當真尚有疑竇的，有些卻是在將心法中的種種精微奧妙之處展現給師兄，以漸漸的使他把心思放到心法上來。師兄深入揣摩之後，仍要忍住不去習練、加以印證，比之只是收下秘笈、忍住不看，可就難上百倍千倍了。”

“張教主見師兄已入他彀中，仍怕他死後師兄便即把秘笈束之高閣，忘得一乾二淨，又加了一把火。他說:‘蘇兄弟，咱們這番長短互證，是我學武以來從所未有的痛快事。倘若早些與你切磋揣摩，把神功練到第五層上當非難事。我這會兒要不成了，仍未能窺得神功最高最妙的神奇境界，不免死不心甘。他日你揣摩有成，記得燒一張紙，告知我一聲。我於九泉之下見了，自也歡喜不盡。’”

“張教主死後，師兄日日夜夜在石窟裡發呆，想的便是這件事。”

葉冰道:“我自小到大，常到後山侍奉師伯，從沒聽師伯提過這門神功**。師伯天資絕世，他自創的‘麻衣神道經’，豈不強過‘乾坤挪移**’多矣?張教主機關算盡，終究仍是白費心思。”

葉霜也道:“是啊，師伯每次談到‘麻衣神道經’，說起那些高深道理，我雖聽不大懂，但師伯神采飛揚的神情，分明未把古往今來的一切武功瞧在眼裡。那什麽勞什子的‘乾坤挪移**’，師伯多半不放在心上。師父說是不是?”

葉青衣嘿嘿笑了兩聲，道:“既是，可也不是。”

展凌雲聽得一頭霧水，道:“前輩，這是怎麽回事?”

葉青衣道:“張教主死後，師兄果然依著他的遺願，一心一意鑽在心法秘笈裡。師兄雖沒停止對‘乾坤挪移**’的揣摩推究，可也始終沒練秘笈上的武功。他是如何忍住不練的，非他人所能察知。想來也不過是憑著一腔信念和堅韌意志罷了，這也是張教主生前所未能料及的。師兄雖不練秘笈上的武功，心法中的各種高深道理，一旦知道，可也沒法忘記。”

“依張教主所說，‘乾坤挪移**’和‘北冥玄真訣’的主旨意趣又頗相通，師兄既同時明了兩套武功的精微奧妙之處，許多疑難只須兩相互證，便大有收獲。師兄又兼通各家雜學，身負諸般見識，自也能佐用於武學上的奇思妙想。譬如這經絡穴脈的學問，自師父謝世後，只怕世上再沒人比他更精於此道。”

“這些精深學問和高妙道理匯總一處，互相發明，師兄又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，最後便叫他創出了一門叫做‘麻衣神道經’的武功。名字用的是‘聖人以神道設教而服天下’之意，可見他對這門武功的自負高明。”

葉霜道:“師父，師伯既沒練明教的武功，自然也不必去做那勞什子的明教教主。另創一門武功，又不是壞事，怎麽還是耽誤了師父師伯的親事?”

葉青衣長歎一聲，望向聽得出神的展凌雲，溫言道:“好孩子， 倘若你於三四年間，便即參透了武學上一個絕頂高明的道理，創出了自負不弱於古往今來任何一門武功的新功法，你便會怎樣?”

展凌雲不意葉青衣會在這當兒向他發問，羞澀笑道:“晚輩笨得很，創不出什麽武功來的。”

葉霜見他這副模樣，噗嗤一笑，靠了過去，拉著他手，道:“凌雲哥哥，師父不是說你能不能當真創出來，是說——倘若你創出來了，便會怎樣?”

展凌雲手上被葉霜揪過的地方尚辣辣生疼，正要抽手，卻見葉霜靠在他耳邊，輕聲耳語道:“我再不揪你啦。”

展凌雲心神一蕩，意亂神迷之間，“啊”的一聲，道:“那我……那我還是創不出來。”

葉青衣見他憨態可掬的樣子，含笑道:“你是忠厚孩子，即便創出了世上最高明的武功，多半也不會怎樣。可是人和人的性子並不相同。師兄雖自負‘麻衣神道經’不弱於世上任何武功，可是心裡總有一個念頭:倘若不跟世上武功最高明的人比試一番，那也不過是閉門造車，顧盼自雄，關起門來偷偷的讚自己了不起。”

葉青衣既知他是展烈之子，笑道:“當時師兄決意要以‘麻衣神道經’去挑戰當世武功最高明的人。那時候，江湖上武功最負盛名的，自然便是令尊展大俠了。倘若連展大俠都勝過了，師兄自然便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，‘麻衣神道經’也就不愧為古往今來第一流的高明武學。”

葉霜瞧了展凌雲一眼，扭頭問道:“師父，後來師伯去和凌雲哥哥的爹爹比過沒有?是誰的武功更高明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