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與別人對敵,戒嗔只需使個“圍魏救趙”之計,一指向對手身後點去,對方就不得不撤了勁力,回身應對。但與蘇麻衣鬥了千余招後,戒嗔生怕當真一指點在他死穴上,也未必奈何得了他,反要被他以怪異手法所製,當下不敢行險,急切間隻得以自己的身軀去抵擋蘇麻衣的浩然真氣。
柴顧兩人深知蘇麻衣內力渾厚霸道,戒嗔即便身負“金剛不壞體”神功,也未必能抵抗多久,當下更不猶豫,各自運起內力,向戒嗔身上傳去。
如此一來,又變成了三人以內力與蘇麻衣相鬥的局面。
戒嗔雙目微閉,心境澄明,再無絲毫雜念,將四十余年修成的“金剛不壞體”功力與柴顧兩人的內力混成一體,傾瀉在雙掌之上。
三人以“三相生”法門將三種截然不同的內力一氣貫通,便如一人而俱上百年功力。蘇麻衣內力再深,當下也並不輕松。
兩方四人,此刻便如獨木橋上,兩牛抵角,沒有半分退路。任何一方抵受不住,對方真氣順勢侵入奇經八脈,不免要把全身經脈盡數震壞。
過了半盞茶功夫,顧劍卿內力較淺,首先抵擋不住,一口鮮血噴在胸前。柴道公內力雖深,但他的道門玄功與蘇麻衣的內力性質相近,而又不及對方精純霸道,漸漸的也通體顫動,身上時寒時熱,隻覺萬分煎熬。只有戒嗔和尚仍如落地生根,不動分毫。
展凌雲這時瞧得明白,只要再鬥一會兒,顧劍卿必然首先敗下陣來,柴道公恐怕也難久支,剩下的戒嗔和尚雖能抵擋一陣,卻已不足為患。
這等情勢,不僅展凌雲明白,宗巴千戶自也心知肚明。只要過得片刻,戒嗔三人逐一落敗,身受重傷,那時便再也製不住蘇麻衣了。他心念一動,一舉手,身邊的千人馬隊又齊刷刷的舉起強弓硬弩。
李述沉聲道:“千戶大人想幹什麽?”
宗巴正色道:“李公子難道還瞧不明白?咱們不趁機將他們除去,更待何時?請公子快快下令,絕不能讓他們觸動機關,引爆炸藥。奪得了《青衣素書》,這功勞一大份是你的,一小份是我的,大夥兒總算都不辱使命。”
展凌雲飛身上前,把蘇麻衣翼蔽於身後。
宗巴喝道:“預備啦!誰再動一步,就先射死誰!李公子,快快下令!”心中卻想:“若不是阿合馬大人有心要把頭功留給燕王府,這時我多問你一句,我就是王八蛋、王九蛋!小娃娃瞻前顧後,婆婆媽媽,能成什麽大事?”
李述沉吟間抬眼向宗巴望去,嘴巴動了一動,正待欲言,卻聽“噗”的一聲,戒嗔一口老血噴在身前,一隻手艱難的撐在地上,輕聲道:“述兒,你過來。”
顧劍卿上前扶起戒嗔,道:“大師大慈大悲,怕我二人敗陣受傷,是以先行收力。晚生感佩莫名,無以言表。”
戒嗔方才貿然撤去內力,實是驚險萬分,倘若蘇麻衣順勢發力,戒嗔一生修為不免頃刻間化作流水。
柴道公不顧氣息未暢,又要給戒嗔輸送內力,助他護住心脈,卻被戒嗔止住。只見他從袖中取出一面金燦燦的狼頭令牌,交給李述,道:“你問問千戶大人,識不識得此物?”
李述恭敬捧過令牌,面向宗巴,高高舉起,沉聲喝道:“蒼狼令,見令如見燕王。”
宗巴和一眾騎兵慌忙下馬,趴在地上,連聲道:“是,是。屬下謹遵大王教命!”
戒嗔在顧劍卿和柴道公攙扶下站起身來,歎得一歎,道:“咱們走罷。”
展凌雲見一眾蒙古兵士已隨戒嗔退去,當即拜在蘇麻衣跟前,磕著頭道:“晚輩展凌雲,多謝前輩方才以內力助晚輩逼退李述。”
葉冰笑道:“師伯,這位展公子,原本霜兒是要帶到你面前一掌打死的,我瞧她現在多半是舍不得啦。”
葉霜扶起展凌雲,羞答答的拉了拉他的手。
蘇麻衣道:“你學過全真派內功,是不是?”
展凌雲道:“是,晚輩自小得全真教長春子丘真人指點,以全真內功扎下根基,又蒙現任掌教李道長眷顧,授以‘先天搬運功’。”
蘇麻衣微微點頭,道:“你小小年紀就能練成‘先天真氣’,倒也難得。”
展凌雲臉上微微一紅,道:“晚輩生來就笨,練不成高深武功,連李述也打不過。”
蘇麻衣道:“他身上有‘無相玄功’修為,以你如今的功力,自然奈何他不得。二十年內,各自苦練,或許你仍打不過他;但二十年後, 他就再也打不過你啦。你以為全真派創教真人王重陽傳下的法門這麽沒用麽?”
葉霜撇嘴道:“二十年後才能打得過那個壞蛋,等得人也老了。凌雲哥哥,所謂‘冤家路窄’,這二十年裡,咱們難保不遇上那個壞蛋。那時他要欺侮我,你可就護不住我啦。咱們不如求師伯收你為徒,學成他的武功,那便不用等二十年,也能對付那個壞蛋了。”
又跳到蘇麻衣身邊,搖晃著他手臂,嘻嘻笑道:“師伯,你總說這門‘麻衣神道經’女孩家練之不宜,這會兒收了凌雲哥哥,練起來自然就宜得很啦!”
展凌雲一怔,跪下磕了幾個頭,臉紅紅的道:“晚輩確有一事想求前輩,萬望前輩答允。”
蘇麻衣暗想:“這娃娃身負先天真氣,經脈強健,學我這門‘麻衣神道經’倒是最適合不過……”捏著頦下白須,笑道:“小娃娃不忙磕頭,老夫未必會答應你。但蝴蝶谷從來不欠人情,瞧在你為蝴蝶谷出過力的份上,你有什麽事,不妨說來聽聽。”
蘇麻衣見他一副忠厚模樣,和葉霜又分外親密,內心已不將他當作外人,滿擬等他誠心誠意的求上一求,便即收他為徒。
展凌雲道:“晚輩想求前輩去瞧一瞧葉前輩。前輩本領高強,一定有法子治好葉前輩。此外……此外還盼前輩跟葉前輩說些……說些好聽的話兒,叫葉前輩開心一些。”
蘇麻衣輕輕哼了一聲,心下暗忖:“那婆娘存心不良,害我半生困於此地,半分伸展不得,我為什麽要讓她開心一些?”說道:“你另求一件事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