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寨主笑道:“這件事馮兄弟與我商議過,若能得展少俠來率領大夥兒,正是再好也沒有了。既然十八寨中以馮兄弟的碧波潭、陳夫子的觀瀾峰和我老彭的海螺寨三個水寨為規模較大,都要瞧咱們怎麽說話,就看陳夫子怎麽說了。”
陳夫子瞧著模樣像個落第窮酸老秀才,說話卻乾脆得很,道:“老朽沒什麽話說,盟主之位別個誰坐終究難以服眾。展大俠武功蓋世,忠義無雙,那是何等的英雄豪傑?咱們既要為國除奸,由小蓬萊少主展少俠來帶領大夥兒自然再好不過。”
展凌雲心中一凜,暗道:“原來這人冒充了我。”
眾首領見馮、彭、陳三大寨主都主此議,自然更無別話,都道:“好,也只有展少俠當得此位。”
馮無用見眾首領均已表態,喝道:“好,咱們事不宜遲,一會兒喝過了盟誓酒,請展兄弟當了咱們的大當家,大夥兒連夜便摸進臨安城去,取了那大奸臣賈似道的腦袋!”
白衣少年見眾議已定,卻站起身來,向眾人拜了一圈,道:“小弟年幼,識見有限。智慧既不足以領袖眾位豪傑,武功又不足以帶領大夥兒成就大事。還望哥哥們饒恕則個,另行推賢舉能,以免誤了大事。”
眾人哈哈大笑,有人道:“展少俠,若論酒量還則罷了,我這個酒囊飯袋就不一定服你。若論忠義武功,憑你小蓬萊少主的招牌,我可是服氣得很。”
眾人也都大笑著附和道:“不錯,不錯,咱們都是服氣的。”
又有人道:“難道有不服的麽?站出來給大夥兒瞧瞧。”
眾人正說話時,張貴一直盯著這個眼熟的“展凌雲”眼睛眨也不眨,忽的心裡一個“咯噔”,暗叫不好,拉著展凌雲,低聲道:“他奶奶的,怪不得眼熟,這人正是在鐵槍廟中打了張順兄弟一掌那人。只是那時他不是這副裝扮,一眼沒認出來。”
展凌雲性情質樸,大有父風,同樣不以聰明智慧見長,見有人冒了自己的名,大感訝異,心想自己素不出江湖,並沒什麽作為,不知他們為何如此看重。
那些追捧的話雖都是對白衣少年說的,展凌雲聽著卻不由兩頰生熱,隻覺很不好意思。
知道他們要誅殺賈似道,雖覺此舉甚是魯莽,可也不失幾分忠義之氣。
聽張貴點破白衣少年身份,略一思索,模模糊糊間有了計較。
賈似道在大宋已經官居極品,他與蒙古人暗通款曲,不過為留一條後路,未必能盡心盡力的為敵國效勞。
蒙古人要攪亂大宋朝廷,為南侵增加勝算,自然要多方努力。
此時籠絡太湖十八寨,利用他們潛入臨安,只怕不僅僅要誅殺賈似道,其意更在於製造混亂,使大宋朝廷不能專心一意抵禦蒙古大軍。
展凌雲想到此節,背脊霎時冷汗直流,剛好聽到那句“難道有不服的麽?站出來給大夥兒瞧瞧”,一步上前,怯聲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馮無用見他身上裝束,正是自己寨中下屬,厲聲道:“怎麽?難道你不服?”
展凌雲連忙擺手道:“不,不。我不是不服。只是他萬萬作不得這個大當家。”
彭寨主笑道:“那還是不服啊。想不到馮兄弟帳下倒有這般人物。”
馮無用聽他說話大有譏笑自己管束無能之意,暴喝道:“放肆!”抬手一掌往展凌雲頭頂拍去。
白衣少年道:“馮大哥且慢!小弟自覺不論文才武功,抑或智謀韜略,皆不足以配得此位。既然這位兄弟也有話說,咱們不妨聽聽他有何高見。倘若這位兄弟處處皆出於人上,這個大當家倒是不妨請他來作。”言下是說,論到文才武功和智謀韜略,難道你一個小嘍囉又有什麽過人之處?
眾人聽了,只是大笑,都說展少俠未免太謙。
展凌雲臉紅紅的道:“不,不成的,我可當不了這個大當家。”
眾人都覺這是廢話,大夥兒又沒請你來做。
展凌雲道:“只是他也不成。”
陳夫子於眾首領中年歲為高,沉穩得多,道:“咱們都是一幫強盜,文才就不必提啦,又不是考狀元。倘若你武功上確有過人成就,自然有你說話的地方。”
馮無用怒道:“何必聽他聒噪!”又一掌往展凌雲拍去。
展凌雲見他掌風甚勁,連忙撤步回身,躲過了這一掌。眾首領見他身法精妙,不由“咦”的一聲驚叫出來。
白衣少年笑吟吟的道:“看來這位兄弟乃是真人不露相。既然如此,兄弟有話不妨言明。在下本就當不起大當家這個位置,既然兄弟心中不服,手上功夫又有高深造詣,那便讓與你坐好了。”
展凌雲仍是擺手道:“不。我有三件事不如你。”
眾人見他說話模樣十分認真,倒生了興趣,正要聽他說出什麽話來。
展凌雲道:“要我從三丈外的小船一躍上岸,縱能勉強辦到,也決不能如你這般輕易。因此,論武功,我不如你。”
白衣少年和和氣氣的拱手謝道:“不敢當。”
展凌雲又道:“你氣度卓然,豪邁風流,談吐不凡,想來胸中才學,自不一般。因此,論文才,我也不如你。”
白衣少年仍是和氣的道:“兄弟謬讚了。”
展凌雲跟著又道:“你身為蒙古人的走狗,卻冒他人之名,孤身來此,意欲鼓動太湖群雄,攪亂我大宋天下。因此,論智謀膽略,我更不如你。”
白衣少年本來仍要恭敬相謝,聽他此言一出,臉色數變,但仍風度不改,道:“在下怎會是蒙古人的走狗,兄弟想必是有什麽誤會?”
眾人聽展凌雲直斥他們認為的“小蓬萊少主”是蒙古人的走狗,均感氣憤不已,心想:“倘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我寨中人,老子早已一掌打死了。”
馮無用冷笑道:“聽他說一句都是多余!”再次一手向展凌雲胸前抓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