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俠凌雲傳 第四十二章 金童玉女

葉冰道:“你別瞎說。這是師祖留給師伯的遺物，豈是銀錢所能衡量。既是師伯的遺物，那便交給師兄。”

葉霜見展凌雲一身粗布青衣本已十分樸素，又經了這幾日的波折，早已經髒爛如叫花子無異，與那晶瑩透亮的指環未免太也不襯，道:“凌雲哥哥，我聽說丐幫的歐陽幫主是你的義兄，請問你眼下在丐幫是什麽司職?”

歐陽雄幼年早孤，由展烈夫婦收為義子，撫養成人，於展凌雲是為義兄。

展凌雲撓頭道:“我倒沒入丐幫。”

葉霜道:“那你為什麽穿得這樣破破爛爛?”

展凌雲一怔，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破衣爛衫，確與叫花子毫無分別，道:“我從小蓬萊出來的時候還不是這副模樣。上岸以後，一路周濟窮人，錢送完了，隻好把媽媽縫的新衣服拿去當了。”

葉霜撇嘴道:“你倒好心，這枚指環到你手上，多半仍要拿去當了。”

展凌雲瞧那碧玉指環十分精美，便道:“你留著罷。指環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都是一樣。何況指環這樣好看，你戴著才算相配。”

葉霜聽了，便老實不客氣的把指環戴到了自己手上。

三人合議，李述先後在太湖和蝴蝶谷興風作浪，均是有備而來，可見蒙古人此番籌備南侵，必然多有算計，須早日與身為丐幫幫主的歐陽雄通報敵情，請他主持大局。到了頭七之日，三人依依不舍的在蘇葉合葬的墓前大祭一番，哭泣拜辭。

依展烈舒瑛的籌劃，歐陽雄夫婦是要取道汴梁，往洛陽長安一帶聯絡各地丐幫弟子和江湖豪傑，最後與全真派會齊，共襄大舉。三人乘舟在女山湖北岸登陸，一路往汴梁方向趕去。

其時黃河改道，奪淮入海，江淮地面，已如澤國。

展凌雲三人一面艱辛跋涉，一面探問江北形勢，輾轉間行了數日。

一路眼見村落殘破，市鎮凋敝，百姓在蒙古人統治下衣不蔽體，哀聲遍野，直是苦不堪言，各人心下不免惻然。

這一日三人已近亳州，行到午時，日頭正烈，便尋了一處酒肆歇腳。

酒肆雖不寬敞，卻是大道前後數十裡內為數不多的歇息之所，故此甚是熱鬧。

三人正要入店，卻被身後一夥幾人衝將過來，擠到一旁。

那一夥五人有高有矮，有胖有瘦，為首一個禿頂漢子，頭上汗水淋漓。各人嘴上叫嚷不停，臉上又都一片紅腫。剛一入店，便引來不少目光。

禿頂漢子剛一入門，徑到櫃上抱了一大埕酒，拍開泥封，大碗喝了起來。自斟自飲的當兒，嘴裡總是不離“直賊娘”、“破落戶”、“烏龜兒子王八蛋”這幾句罵人的話。

以展凌雲的武功，幾個草莽漢子要挨到身邊本不可能，但他們既入蒙古人管治地界，為謹慎起見，便約定輕易不露武功。

展凌雲和葉冰也不計較，挑了一個角落入座。葉霜卻不是個好脾氣的人，經過那幾人身邊時，已悄悄往他們酒裡彈了瀉藥。

店裡眾人瞧那幾人臉上又紅又腫，便有一個菜農模樣的人笑道:“五位霍兄臉上紅光滿面，這是怎麽回事啊?”

五人相視一眼，四人都瞧向那個禿頂漢子，道:“你是老大，還是你說。”

禿頂的霍老大“嘿嘿”一笑，道:“也沒什麽，路上瞧見一個落魄書生，說話不乾不淨，咱們兄弟把他打了一頓，又讓他跪到地上，誠心誠意的叫了一千聲親爺爺，這才饒他。至於咱們臉上這傷……嘿嘿，大夥兒動起手來，不免你挨我一拳，我挨你一掌，也沒什麽稀奇。”

那菜農一笑，朝同桌一個樵夫模樣的人問道:“大哥，你說世上哪門哪派的武功是專門扇人耳光的?”

樵夫停下杯筷，微微笑道:“倒沒聽過。”

菜農又朝鄰桌一對青年男女笑道:“‘金童玉女’見識廣博，想必是知道的?”

那對男女桌上橫放兩口寶劍，均是鑲金嵌玉的名貴之物，兩人身段風流，模樣均極俊美，“金童玉女”的雅稱多半由此而來。青年微一沉吟，隻搖了搖頭。

那女子道:“咱們這些人雖非一處而來，卻都是要往一處而去。路上是個什麽情形，便有勞五位分說一二啦。”

女子這一發問，店裡不少人都朝霍老大一夥人瞧去，又一人道:“早聽說往王屋山這一路上怪人怪事不少， 恐怕不大太平，大夥兒最好結伴而行。五位大智大勇，先打前站。路上到底有何妖魔鬼怪，各位不妨說來聽聽。”

霍氏五人對眾人的話充耳不聞，只顧喝酒，似是在掩飾臉上的尷尬之情。

展凌雲三人鄰桌獨坐的一個小男孩嘻嘻一笑，走到五人桌邊逐一端詳，拍手笑道:“人家挨了一頓好打，又被迫叫了一千聲親爺爺才得饒了性命。內中細故，說來太也難為情，大夥兒又何必苦苦追問?”

展凌雲三人明白過來，原來禿頂漢子一夥人與店裡眾人都要往王屋山去，又聽說路上有什麽阻礙，便有人提議結伴同行。霍家兄弟仗著人多，早走一步，卻遭人阻擋，不得已铩羽而歸。

店裡眾客瞧在眼裡，心裡早已明白，都不說破。男孩說話渾沒顧忌，開口點破五人遭遇，惹得眾人都哄笑起來。

展凌雲見那小孩一身麻布灰衣穿在身上，礙於身段瘦小，衣服穿在身上便顯松松垮垮，極不合身。怕他一句話惹惱了那夥人，以他瘦小的身子，可挨不起大漢一拳兩掌。剛想上前拉他回來，卻被葉冰阻住，原來小孩腰上系著一柄生鏽的鐵劍。再一細看，腳下步態也極穩當，就算限於年紀，武功不會太高，也該吃不了大虧，這才放下心來。

葉霜瞧店裡眾人的模樣，除“金童玉女”兩人絲毫不作改扮，其余眾人明明身負武功，卻都做菜農、樵夫、腳夫打扮。這些人並不熟絡，又都恰巧要往王屋山去，其中必有重大乾系，當下便加意留心，朝葉冰看了一眼，用唇語無聲說道:“有古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