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義道:“決計不會。‘黑鷂子’門下行事隱秘詭怪,乾的是闖空門的活計,於顧劍卿這等人的行徑,未必就有什麽憤慨之心。”
葉霜奇道:“這個‘黑鷂子’又是什麽來頭?”
夏青道:“‘黑鷂子’成名垂數十年,真實面目卻鮮有人知。大夥兒單是知道,論到輕身功夫,天下恐怕鮮有人能出其左右。”
幾人在疾馳中又掠出十幾裡地,終於聽得一陣鐵器錚鳴之聲,各人臉上均是一喜,又奔一陣,越過一處竹林,正見灰衣小孩一劍一劍的向顧劍卿刺去。
顧劍卿並不拔劍,只是左閃右避,笑道:“這一劍已算得入了門徑,如若再高三寸,那就毫無破綻了。”
灰衣小孩道:“我偏要刺低三寸,你管得著嗎?”
顧劍卿道:“若不抬高三寸,只要再快一倍,劍勢之強,也算登堂入室了。”
灰衣小孩每劍刺去,總是你死我活的打法。
顧劍卿一來自重身份,二來似乎對眼前的小孩大為欣賞,因而總是閃避,並不認真還招,道:“你是誰家的小孩?你師父是誰?你轉投我門下如何?”
灰衣小孩“呸”了一聲,又是“刷刷刷”幾劍刺去。
展凌雲瞧了一陣,也覺灰衣小孩的劍法頗有值得稱道之處,只是限於年紀尚小,功力未深,與顧劍卿這等使劍的大行家比起來那是差得遠了。當下也不細想,高高躍起,使出“降龍一百零八掌”,往顧劍卿頭臉拍去。
展凌雲得蘇麻衣傳功,內力暴增,運使內力的法門卻未齊頭並進。一掌拍去,隻把顧劍卿驚得一驚,便讓他閃了過去。
顧劍卿道:“好小子!士別三日,果然是當刮目相看啦!”
展凌雲道:“慚愧得緊。晚輩這一掌原有相當把握能把前輩逼退丈余,看來仍是不成,讓前輩見笑了。”
上前一步,把灰衣小孩隔在身後,連連數掌拍出。
顧劍卿見展凌雲掌中真氣渾厚霸道,一瞬之間,想起在蝴蝶谷時被蘇麻衣真氣嚴密籠罩的情形,不由出了一身冷汗,慌忙抽出腰間軟劍,寒光乍現,已刺出了十來劍。
葉霜見顧劍卿出手實在太快,遠在她目力之上,憂心之間,已將一段銀絲扣在掌中。
展凌雲身負深厚內力,耳目之聰敏,遠非昔日可比。顧劍卿劍法雖快,卻不再如初見時那般目不暇接,沉心靜氣的接了幾招,又閃了幾招,但要使個接招還招的法子,卻是絕無余隙可乘。
顧劍卿以綿密劍勢把展凌雲罩在劍光之下,松了一口氣,笑道:“小娃娃,雖然你將來的武功必定遠勝於我,然以今日論之,要把在下一掌打死,可沒那麽容易。”
展凌雲道:“是,前輩劍法太快,晚輩實是無從還招。”
灰衣小孩被展凌雲隔在身後,空有鐵劍在手,卻不能進招,冷冷笑道:“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高明招法,原來也不過如此。”
展凌雲正在顧劍卿劍光之下苦苦支撐,忽聽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:“難道世上便沒有以慢打快的功夫?”
話音未落,一團灰黑身影從竹林中閃出,往鬥場疾馳而至。
眾人定睛看去,原來是個長身少年。
少年堪堪止住身形,已伸出一拳,往顧劍卿前胸打去。
顧劍卿見那一拳來勢雖緩,架勢卻極端凝,隱隱有江河滔滔之勢,任你再高再固的堤壩,可也無從阻擋。當下不敢大意,收回劍勢,“嗤”的一聲,往長身少年迎去。
長身少年微微一笑,化拳為掌,掌影飄飄之間,讓過顧劍卿的快劍來路,又往顧劍卿頸間拍去,把顧劍卿自“膻中”以上諸穴盡數籠罩在掌影之下。
展凌雲看那少年招法雖緩,卻反而佔得先機,不由讚了一聲:“兄弟這門武功果然高明,就不知是叫什麽名堂?”
長身少年笑道:“是小弟自己瞎琢磨的,倒沒什麽要緊名堂。”
楊義道:“展兄弟,武學之中,原有一個‘後發製人’的道理。這位小兄弟的功夫,想來正是如此。”
展凌雲默默念了幾遍“後發製人”,似有所得,憶起蘇麻衣“無招而勝於有招”的教誨, 當即明悟無招之所以能勝於有招、後發而能製人者,全在“因敵而變、後發先至”這八個字。重新擺下門戶,揮掌與長身少年一起把顧劍卿夾在當中。
幾人鬥得一陣,竹林裡又奔出十來個持仗和尚,喝道:“逆徒君寶,還待逃到哪裡去?快快隨我回戒律堂面見首座罷!”
那少年見一眾和尚奔來,“唉喲”一聲,撤出鬥場,笑道:“展大哥,小弟另外有事,可就沒法與你共同對敵啦!”
縱身一躍,已去得老遠。
一眾和尚對場中諸人恍如不見,只顧往張君寶身後追去,瞧得眾人均是大惑不解,不知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怎麽卻得罪了這許多和尚。
葉霜心道:“這世上的禿驢,原來都不是好人。”
張君寶一走,顧劍卿得以專心對付展凌雲,前後受敵之情不複,自然又輕松得多。
楊義夏青和雙姝瞧在眼裡,更不猶豫,紛紛飛身上前,把顧劍卿圍得鐵桶也似。
灰衣小孩一震鐵劍,擠入場中,凶狠凌厲的向顧劍卿揮去。
楊義夏青劍法均極高明,他夫婦又心意相通,揮舞著兩柄寶劍,劍影層層疊疊,綿綿密密,彷佛有十幾個人同時使劍,有攻有守,毫無間隙,的是精彩至極。
蝶谷雙姝功力雖不甚深,但她二人憑借高妙身法,如花間蝶兒一般來回飛撲,忽前忽後,忽左忽右,竟也能在混戰中遞得幾招。
眾人又鬥得一陣,顧劍卿已漸落下風,被圍得只剩丈余之地,笑道:“在下是捅了少年英雄窩嗎,怎就有這許多娃娃來與我為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