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俠凌雲傳 第五十八章 光明左使

衣秀笑道:“正要聽姑娘有何見解。”

葉霜擺了擺手，道:“小妹剛才說此陣未見得高明，那是少了變化的緣故。不料衣大哥竟又借了‘梅花易數’的變化來臨機變陣，把八卦之法，演成了六十四卦，憑空又多出了許多玄妙機變。這等變化，雖也沒什麽稀奇，可是我已經說得口也幹了、舌也燥了，隻好搬請姐姐代勞啦。”

葉冰性情沉靜謙退，不愛張揚，但眼下事關陣中丐幫十三名弟子的性命，不得不接過話頭，道:“康節先生入梅花園賞花，見兩隻雀兒爭吵墜地，以易數推衍其事，忽有所悟，創出了一門心易神數，這便是‘梅花易數’的由來。‘梅花易數’原是一門佔卜課，‘不動不佔’、‘不因事不佔’，一切全憑心意之動隨機起卦，能斷過去未來。其實所謂神妙雲雲，也未必能當得真。可這見機而作，隨意起卦的法門卻有趣得緊。衣大哥為增添陣法變數，借‘梅花易數’起卦法以混淆視聽、錯亂方位，倒也是個挺好的法子。”

剛才說話的乞丐聽她娓娓道來，雖甚奧妙，卻是緩不濟急，叫嚷道:“姑娘，這些閑話慢慢再說，你隻說如何破陣便是。”

葉冰“啊”的一聲，續道:“要破此陣，須得明悟陣中所用的是哪一卦才好推演其六爻之變。否則六十四卦挨個試去，縱不被打死，也保準累死。我瞧金旗朋友走動的方位，當是用了乾上震下——乾為天、震為雷，乃是‘天雷無妄’這一卦。哎喲，這卦可凶得很呢。嗯，本卦雖凶，變卦卻未必沒有吉數，待我瞧瞧六爻變數如何……”

那乞丐眼看支持不住，忙又叫道:“是，是。姑娘見識高明，臭叫花佩服得很。‘無妄之災’四字，多半便由此卦而來。就可惜臭叫花怕是沒命學這許多算卦的本領啦，姑娘隻說叫咱們往哪裡打成不成?”

葉冰“哎喲”一聲，見場中情勢確是危如累卵，叫道:“事雖無妄，不動則吉。丐幫的大哥不必驚慌，小女子這便算來。”

伸出左手，於指間擺弄卦位，飛快演算，終於把衣秀用“梅花易數”顛倒了的方位又再顛倒了回來。

舒了一口氣，道:“丐幫的大哥，你們現在隻管往東南兌位打，絕錯不了！可是你們千萬別傷了金旗的朋友。”

群丐被壓著打了好一陣子，終於知道十三根竹棒該往哪裡招呼，哪個還肯愛惜氣力，都沒命的往東南兌位攻去。

鬥得一陣，金旗眾人的陣勢果然冰消瓦解，不複有一戰之力。

幸虧群丐肯聽葉冰的話，隻把金旗眾人手中兵器盡數打落，倒沒傷著一人。

那領頭的乞丐哈哈一笑，把竹棒丟到一旁，朝衣秀道:“這會兒卻怎麽說?”

葉冰見金旗眾人被打得灰頭土臉，好生過意不去，忙向衣秀略一欠身，輕聲道:“衣大哥，小妹可對不住得很啦。”

衣秀渾不在意，道:“姑娘說哪裡的話。衣某前番見識了展兄的高明武功，此番又見識了兩位姑娘的術數神技，高興還來不及，豈有見怪之意。”對一眾丐幫弟子道:“衣某說話算話，丐幫的朋友倘若想留下用幾杯酒水，衣某延為上賓，倘欲離去，衣某亦當恭送。”

群丐再三謝過雙姝，怪模怪樣的朝衣秀拱了拱手，賤兮兮的笑道:“不敢叨擾，不敢叨擾。”“恭送就不必啦，咱們自來自去，快活得很。”嘻嘻哈哈的去了。

展凌雲三人隨衣秀回到屋內，葉霜見衣秀神情語氣，確乎對金旗落敗之事全無芥蒂，笑嘻嘻的道:“衣大哥，小妹有一事不解，還盼指教。”

衣秀道:“姑娘有事垂詢，衣某當知無不言。”

葉霜道:“先前俞旗使尚未呈上綠玉棒，而你不看不審，輕易便識破了那群臭叫花的身份，難道貴派真有法術不成?”

衣秀哈哈大笑道:“倘若我說有，你信不信?”

葉霜搖頭道:“我雖不大信，但想不明白其中奧秘，未免太也磨人。”

衣秀請三人就座，取過一甕酒，給三人倒上，笑道:“其中奧秘，可說不值一提，他們運氣不大好罷了。諸位請滿飲此杯，多半就明白啦。”

說是“杯”，其實三人眼前均是一大碗酒，只是瞧著不免有些渾濁。

三人既好奇其中奧秘所在，又著實口渴，便都咕咚咕咚的喝幹了一碗。

酒一入肚，葉霜大笑道:“不錯，不錯。那幫臭叫花確是運氣不大好，原怪不得旁人。”

展凌雲奇道:“霜兒，你猜到什麽了?”

葉霜道:“哥哥，你先說這酒好不好喝?”

展凌雲回味一陣，暗忖:“這酒喝著僅略有滋味，實難說是佳釀。”笑道:“這酒喝著不很清冽甘醇，好處是不太醉人，消暑解渴卻很是極好的。”

葉霜笑道:“我猜衣大哥這個門派多半在飲食上立有規矩，平素並不飲酒，即便招待咱們這些朋友，也不過能拿出一些素酒表表心意。 這可不能怪衣大哥的酒不好喝，人家原本沒酒，只是為了咱們，才上了這碗。”

展凌雲明白過來，笑道:“原來如此。衣兄既有這等規矩，那夥丐幫弟子卻渾身酒氣，自是非叫人識破不可。只是在下不明白，衣兄非僧非道，何以會有這等規矩?”

衣秀笑道:“在下雖非僧道，卻也拜菩薩。凡是拜我這門菩薩之人，都有不茹葷腥不飲葷酒的規矩。不得已用素酒待客，總是怠慢了些，還盼諸位莫要見怪。”

葉冰“啊”的一聲，拉著展凌雲衣袖，道:“明教，是明教！衣大哥原來是明教中人。”

衣秀一怔，站起身來，朝三人抱拳道:“不錯，在下正是明教光明左使衣秀。”

葉霜道:“原來你們拜的這個菩薩是外國神仙。嗯，如來佛也是外國神仙，那也毫不稀奇。”

衣秀笑道:“霜姑娘說本教拜的是外國神仙，這話雖大致不差，卻也並不全對。我教自唐時傳入中華，叫作‘摩尼教’。用‘老子化胡’的說法，也可說‘摩尼’一派，與佛道本是一源。《摩尼光佛教法儀略》便曾引《老子化胡經》雲:‘我乘自然光明道氣，飛入西挪王界蘇鄰國中，示為太子。舍家入道，號曰摩尼。’”

雙姝均知“老子化胡說”是佛教傳入中土後為傳教之便設下的辭令，摩尼教不過是效佛教故智，依樣畫葫蘆而已。

展凌雲道:“實不相瞞，敝派與貴教實有諸多牽連。家師臨終前，囑我尋訪貴教，並歸還此物。”從包袱裡取出“乾坤挪移**”心法交給衣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