殘玉玨 第三章 江南仇府

在江南，你能聽到最好的戲曲，喝到最綿柔又不失醇香的佳釀，品嘗到每一種你想得到的美食，住的上最舒服的客棧。

只要你有錢，就幾乎沒有在江南體驗不到的生活。

當然，倘若你沒錢也不要緊。若你飽讀詩書，你便可以在茶樓裡與來自各地的學子高談闊論。若你畫的一手好畫，你便可以在畫館與各家流派大展身手。若你武功高強，便可以在擂台與各路高手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較量。

哪怕你只是個行乞的落魄乞丐，遇到貴人心情好的時候，乞來的錢也足夠讓自己下榻一家好的客棧，好好的吃上一頓，洗個熱水澡，再好好的睡上一覺。

在江南，只有你想不到的，沒有它不存在的。

所以許多江湖人士也格外喜歡在江南逗留，各路江湖名門也都在江南駐足發展，除了江湖的老勢力嵩山，點蒼，武當等，連得到皇室親自賜牌匾的“風門鏢局”，也將大本營建在了江南。

眾多江湖勢力中，名聲最大的，便是“仇府”了。

其實論規模，仇府並不算大。即便是在江南七省都有分舵，每一處也僅僅佔著一隅之地而已。就連總舵，從南市煙柳巷，到北市落雨巷，雖跨了個南北，但是總共也才不到十畝地。十畝地對於一個組織的總舵而言，規模已經算略小了。從正門看上去，大門與圍牆雖堅固，卻過於的樸實無華，連牌匾上的“仇府”二字都透露著樸素的沉穩。從大門看向院內，無論是地上的磚石，還是庭院內的擺件，都沒有過多的華彩，甚至連待客的正殿也沒有過多的裝飾。

而仇府的當家仇文斌，更是將這種樸素展現的淋漓盡致。在他的身上，你找不出一件布料奢華的衣服，找不到一個昂貴的配飾。即便是出門，也是自己騎馬出行，就算是坐馬車，也是一匹老馬拉著一輛盡顯滄桑的破車。與其他勢力或者門派掌門人的錦衣玉食相比起來，仇文斌的一身行頭顯得非常寒酸，甚至是有點落魄。若換做旁人，這副窮酸的模樣早已遭受到來自各方的嘲笑和不屑，又或者是看都不會被看一眼。

可是至少在江南，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仇文斌，也沒有一個人敢不尊敬他。雖然他的容貌因為舊傷顯得略帶凶狠，但卻始終以溫良和氣的態度對待所有人，那張滿是傷痕的臉不僅沒有嚇到他人，反倒是給人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。光是仇文斌這三個字，在江南便是舉足輕重，心正之人因認得他而自豪，心裡有鬼的人則會感到深深的恐懼。

仇府每日都會在清晨和傍晚擺上粥攤，一碗粥僅收一文錢。若遇到身無分文的落魄之人，可以喝碗粥後在仇府的後廚打雜，或者是打掃仇府的庭院，以勞動換取粥錢。

若你需要借錢，找仇府準沒錯。仇府的利息是所有放貸裡最低的，低到就像是僅僅為了走個過場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放眼江南七郡，再也找不出比仇府利息更低的借錢之所。

當尋常百姓受到冤屈，而官府不應，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向仇府求助。每一個真正受到冤屈的百姓，仇家都會給他們一個交代。因此，在仇府門口，經常能看見感激涕零跪謝的百姓，甚至有挑著扁擔，帶著自家種的為數不多的糧食以作為謝禮。還有鬢白的老人跪著磕頭，就像是遇見了再生父母一般。

這眾多江湖勢力中，竟顯得唯仇府獨具一格。

其他幫派組織能做的事，仇府能做，做不了的，仇府也能做。無數江湖名門都曾經效仿過仇府，最後都無一例外的失敗，沉寂在無聲的沉默裡。

這其中的失敗，不僅僅是東施效顰的落敗，最重要的是他們試圖砸了仇府的場子，最後卻落了個眾叛親離的下場。

仇府的粥攤有個規矩:必須喝完粥才能走。若是百姓家中有因病不願出門的家人，仇府會派人將粥送至家裡，看著喝完才走。這實在不是仇府想通過不尋常的規矩耀武揚威，實在是惡霸太可恨，個個大腹便便，卻強迫窮苦之人為他們討要吃食。不過這些年那些人人唾棄的惡霸似乎越來越少，聽街坊裡的老人們說，那幾個惡棍不是暴斃就是失蹤，據說還有的被賣到了采石場，至於是誰乾的，大夥也許知道，但沒人想知道。

高利貸一直都是極為暴利的收入來源， 仇府的借貸規矩顯然砸了很多人的飯碗。他們也自知自己雖有一身武藝，卻遠不及仇府中那些高手，所以他們去找仇府麻煩的時候都是聚眾前往，妄想著以人數優勢在仇府大鬧一場，將仇府斬草除根。只可惜，人是豎著進去的，屍體是橫著被抬出來的。就算是有活了下來的僥幸之人，這輩子再也沒辦法站起來了，這樣的滋味簡直是生不如死。

數年前，曾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奸殺了平民家的女兒，女孩兒的父母往返衙門不下十余次，甚至千裡迢迢到京城討要說法，每一次都是被搪塞過去，衙門裡的人還悄聲勸二老放棄。眼看告官無望，平日裡殺隻雞都要在心裡默念良久的兩位老人家偷偷磨好了菜刀，在富家子弟門前砍傷了數名家丁，最後揮刀自盡，以自己的鮮血控訴他們的罪行。只可惜，生活在底層的賤民們連掌握自己生死的權利都沒有。二老手中的刀被奪了下來，家丁們把兩位老人五花大綁押送至衙門，這一次衙門“耳聰目明”，將這對老夫妻關押至牢獄，一年後才釋放出來。

出獄後的夫妻二人在萬般絕望之際，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，那便是仇府。

兩位老人去了仇府沒多久，那公子哥便被抓了起來，由解差押送至京城問斬。而就算失去了兒子，那位權貴卻沒有任何不滿，反而每個月都會親自上門給老人家送一些錢財銀兩以作為補償，並代替自己的兒子向他們一家人磕頭謝罪。

這就是仇府，它的強大和神秘讓它在風波不斷的江湖裡有一片立足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