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城民已跪下。
將軍朗聲道: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。邊境蒙難,實乃朕之大錯也。朕不敢懈怠,為爭天下太平,特下旨令:遣我朝精銳之師與漠北決一死戰,攜糧以賑濟災民,欽此。”
百姓齊聲喊道:“謝皇上隆恩。”
“將城內所有屍體集中在廣場上一起焚燒,同時挨家挨戶告知朝廷的軍隊已到,並逐一檢查有無受傷的百姓。再派遣一隊去城外戰場上把戰士們的遺體送回城內。”領隊將軍吩咐道。
“是,將軍。”
負責押運糧食的小隊在城中支起一處攤位,用於給百姓們發放救濟糧。許久未吃飽飯的百姓們看到了糧食,瞬間蜂擁而至,有的為了搶奪更多的口糧而大打出手。迫於無奈,只能另外調遣一支小隊專門負責管理秩序。
領班的隊長大喊道:“鄉親們不要著急,糧食管夠,人人有份!這幾天朝廷會陸陸續續繼續增運糧食,不會讓任何一位鄉親挨餓!”
將軍下了馬,長歎一口氣,往巷子裡走去。看著巷子裡數不盡還未化作枯骨的屍體,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。他痛恨當朝皇帝為什麽不早日發兵,任由漠北人肆意踐踏邊境無辜的老百姓。若不是武將們逼宮,只怕這座城市早已化為人間地獄。
玄國從來都不缺敢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,卻在這些年受盡了漠北人的凌辱。不知道當皇帝每日早朝,看到大臣們呈上去關於邊境百姓遭難的奏折,這龍椅坐的還踏實嗎。
這時,一個副官急匆匆地跑了過來,說道:“將軍,我們找到了一個受傷的孩子,他還活著,但是傷勢嚴重,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。”
將軍道:“快傳醫師!”
軍中醫師帶著藥箱聞訊趕來。這孩子應該是受了刀劍之類武器的貫穿傷,這種傷勢不能隨意挪動。簡單固定處理後,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將男孩抬上擔架,緊急送往了軍營。
即便是感覺生命已快流失殆盡,男孩仍努力的睜著眼睛不讓自己睡過去,他知道一旦睡著,便再也醒不過來了。起初他也以為是漠北人又打了進來,直到看到一張張漢族將士的臉,以及看著士兵們在救治他,他眼裡幾乎要吞沒一切的怨恨之火才漸漸平息。
這種憤怒到極致的情感很少能在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眼裡看到,就連久經沙場的將軍也為這個孩子動容。
將軍急忙回到了軍營,等待著醫師的答覆。
隨軍醫師道:“稟將軍,孩童性命已保住,暫無生命危險,只是眼下非常虛弱,請將軍下令備一碗濃肉湯,續一下孩童的精神。”
“知道了,來人,讓夥夫現在立刻做一碗肉湯來。”將軍聽到孩子保住了性命,長舒了一口氣。
“把他送到我帳中,我親自照看他。”
男孩醒來的時候,看到了一個穿著盔甲,留著很久沒刮的胡子,頭上還纏著帶血絹帛的陌生大漢,以為自己被送到了漠北的軍營裡,嚇得他不顧身上刀傷的疼痛,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,不斷往後躲,一隻手到處摸企圖找到一件防身的武器。
床上當然是什麽武器都沒有的,孩子只能一把抄起枕頭,似乎是尋找著機會用枕頭襲擊眼前這個人。
將軍輕聲道:“孩子你不要怕,我不是敵人,我們是朝廷的軍隊。”
見男孩始終不相信他說的話,將軍拿出了聖旨,親自打開給男孩看,指了指玉璽蓋印的地方,又拿出了聶家軍的軍旗,好生安撫,才讓男孩稍微平靜了下來。
將軍問道:“你一直住在城裡嗎?”
男孩嘴唇顫抖,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著將軍。他盯著聶家軍的軍旗盯了很久,才點了點頭。
“你父母呢?
男孩沒有說話,只是搖了搖頭。
“還有其他親人嗎?
男孩又搖了搖頭。
將軍噤聲許久,似乎在埋怨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孩子。
確認自己不是被漠北人抓走的男孩終於肯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,可身上的刀傷又顯得那麽痛苦,尤其是剛剛被嚇的猛地一動,包扎好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一些,疼的他倒吸涼氣。將軍看著心疼,趕緊扶著他靠在松軟的靠墊上,並吩咐手下人喊醫師過來,然後讓夥夫準備好男孩的餐食。
醫師進了將軍的帳篷,他先是幫男孩重新處理了傷口,然後端著藥走到男孩面前。藥很苦,男孩光是聞到了味道就忍不住嘔吐。
作為一個年僅幾歲的孩子,他實在是吃了太多的苦,他不想再吃苦了。
將軍柔聲道:“等喝了這碗藥,我給你蜜餞吃好不好?”
男孩依舊是沒有任何反應。
將軍從醫師手裡接過藥,盯著男孩的眼睛說道:
“喝了這碗藥,你就能活下去。”
沒有任何人能放棄求生的本能。
藥是哭著喝完的,食物也是哭著吃完的。只是男孩沒有哭出聲音,任憑淚水順著臉頰流進了碗裡。湯藥的苦掩蓋了淚水的酸鹹,饑餓的感覺讓他忽略了被淚水打濕的飯菜的異味。
將軍讓身邊人都離開了帳篷,扶著男孩躺下。看著男孩虛弱的樣子,又想起了剛才和他的對話,將軍的雙拳不自覺地緊握著,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見。即便是見慣了生死,作為保家衛國的將士,看到敵人如此屠戮自己國家的百姓,將軍隻恨自己為何只有這脆弱的凡人肉身,否則就算只有他一個人,他也要踏平漠北,為父老鄉親們報這血海深仇!
將軍問男孩:“你恨漠北人嗎?
男孩點了點頭,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目光隻一瞬便重新燃起怒火。
“想要報仇嗎?”
男孩又點了點頭。
“以後你就跟著我吧,你可以把我看作你的父親,當然你不願意也沒關系,我不強迫你。”
“我教你本事,學成後你親自殺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