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山上高林密布,荊棘叢內都生長著各色鮮亮五彩的花卉,看的人眼花繚亂。
一路上去,灌木叢生,與山下像是兩個地界,走進時都能感受最原始的靜態與祥和,山下是死氣沉沉,山上是生機勃勃。
晨間的灌木叢,枝條上長滿了如翡翠般的嫩葉,枝條錯綜複雜,彎曲纏繞,而枝條下,不知藏匿著多少未知的毒物。
晉長珂有些懼怕,可她知道,她身後有個比她更膽小的商嫿,因此,她的腳步也未曾停下。
“小姐,聽山下藥鋪的老掌櫃說,雪山草烏是丁香色的,長相類似於鈴蘭。”商嫿挽著晉長珂的手,看向灌木叢內。
“嗯,據說長在山中腰間,我們還要走很長一段路。”晉長珂答道。
剛說完,就聽到灌木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,二人停下腳步,對視一眼。
“小…小姐,不會是什麽野獸吧?”商嫿帶著哭腔說。
晉長珂拍了拍她的手背,緊握銀劍,慢慢走去。
商嫿咬緊嘴唇,走在晉長珂前面:“小姐,你在我身後,我來保護你!”
“別鬧,好像是個人!”晉長珂嚴肅的將她挪開,拔出銀劍。
是個面部朝下的男子,那背上的烏黑色錦衣都是劃痕,晉長珂用銀劍挑開遮擋的灌木,緊皺著眉頭。
她知道,這人受了很重的傷。
“啊!小姐,這人不會死了吧?也太晦氣了吧,剛上山就遇到個死人!”商嫿被嚇了一大跳,捂著鼻子吐槽道。
“還有氣息,沒死,在藥鋪買的止血丸拿來。”晉長珂蹲下身子,將他翻了過來。
闖入眼簾的,是個劍眉星目的少年,他的嘴角還殘留著烏黑的鮮血,慘白的臉色看起來馬上就要斷氣了。
“好像是還有氣息。”商嫿伸了伸脖子,還是覺得晦氣,從包袱內翻出藥粒,遞給了小姐。
“這可是百裡家的止血丸,花了好大價錢的,小姐你可真是的,說給就給了,這人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了。”商嫿見晉長珂毫不猶豫的將止血丸塞進那少年嘴裡,頓時感到心疼,開始了碎碎念。
“好啦,商嫿你拿點水來。”晉長珂有些聽不下去了,開始檢查這少年身上的傷口。
晉長珂用銀劍劃開少年手臂處的衣服,只見一排觸目驚心的小黑洞,像是齒痕。
這般深徹見骨,可想而知,那咬人的怪物,有多可怕。
若是她們遇上了,肯定無力逃脫。
“小姐小心!”
晉長珂剛抬起那少年的手臂,打算撒點藥粉,卻看到一條赤色的蛇從草間襲來。
“啊!”
刺耳的尖叫聲響起,商嫿整個身體發虛,一陣顫抖後,她倒在了地上。
晉長珂看到商嫿抬起手臂替她擋住蛇的攻擊,她無暇多想,拔出銀劍,刺眼的白光閃過商嫿的雙眸。
鋒利的劍刃準確的將赤蛇一刀兩段,掉落在少年的身上,不停抽搐著,晉長珂挑開它的頭部,繼續一劍刺了下去。
“嗚~啊~”
後知後覺的劇痛讓商嫿呻吟著,她可愛的臉龐皺成一團。
晉長珂解決完危險,大步跑到商嫿面前,手不停發抖,從包袱裡翻出藥瓶。
“商嫿,別怕。”晉長珂掀起她的衣袖,喘著粗氣,將解毒丸塞進商嫿已略顯蒼白的嘴中。
“小姐,我的手好疼,我會不會死啊?”商嫿驚慌的哽咽著,手臂上的兩個小眼洞溢出絲絲鮮血。
“就是普通的蛇,別亂想。”晉長珂看到漸漸發烏的小黑洞,讓她渾身有些無力。
那麽鮮豔的蛇,毒性究竟有多大,她不敢深想。
晉長珂不知思襯著什麽,突然就埋頭將嘴唇覆蓋上了商嫿的手臂上。
“小姐,你走開!”商嫿用盡全力推開她,大把淚珠模糊了她的雙眼。
你是小姐,怎麽能為我吸毒呢?
連你都慌亂了,我,是不是活不下去了……
“商嫿,別鬧,聽小姐的,我幫你把毒素吸出來,這裡有那麽多草藥,我去給你找雪山草烏,你吃了,肯定沒事的!”晉長珂看到商嫿大哭,她拉著商嫿的手,語氣柔和的安慰著。
商嫿突然截止了哭聲,為什麽,小姐,為什麽我都要死了,你還不帶我回家?
難道去彌道門,比商嫿的命還要重要嗎?
雪山草烏?草藥?那真的能救自己嗎?
不,商嫿想要的,始終都是回家。
“小姐!
商嫿想回家,想回韓城,那個人傷成那樣!那條毒蛇攻擊那麽快!它咬人真的好疼啊小姐,商嫿真的要疼死了,小姐,我們回去吧,
商嫿不想,不想死在這裡……”
商嫿大喊道,直起身來,搖著頭哀求的哭著。
“商嫿不知道小姐為什麽要來什麽彌道門,可商嫿從小一直呆在小姐身邊,商嫿這輩子不會和小姐分開。
可是商嫿現在真的好害怕,商嫿求求小姐,您帶我回去吧,求求您了小姐…您帶商嫿回家吧…”
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,鋒利的刺穿了晉長珂的耳膜。
在晉長珂看來,字字句句,說是在求,卻是脅迫。
商嫿越說越崩潰,說到後面,突然雙腿後放,跪在草泥地上。
“小姐,我們為什麽不能過從前的日子?您為什麽要帶商嫿來啊, 商嫿活不下去的……
從上台階商嫿心裡就明白,商嫿活不下去的……”
商嫿知道,這些難關是為了她們這種人而設定的,商嫿太明白了,這不是自己一個婢女能闖過的……
自己明明什麽都不求。
可真當死亡逼近時,人的恐懼被放大,她心中的話,才會真正說出來。
晉長珂麻木的看著商嫿跪地乞討著一份活路,她的胸口堵塞,像被人,沉沉的一擊,令她停止了呼吸。
“求小姐開恩,帶商嫿回家吧!”
開恩?
這二字她這輩子沒有想到,會從沒被打過一次的商嫿嘴裡說出來。
她整個人如石化般僵住,細長的睫毛升起水霧,看著跟了自己將近十年的婢女,此刻正將頭埋在草地上,雙手貼地,行隆重的跪拜之禮。
她像是被抽空了般,雙手垂下,坐在了地上,雙眼無神的看著眼前長跪不起的商嫿。
商嫿何時哭成這樣過?這麽多年,雖說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,可她也隨自己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。
因為她的陪伴,自己離家出走的想法一出,就隻想帶她一個人走。
晉長珂突然想笑,認為自己可笑。
“呵呵~”
她才知道,自己是何等的自私,商嫿明明那麽膽小,卻依然擋在自己身前;商嫿明明那麽膽小,卻依然陪著自己爬了鹽山,上了積石山。
原來自己手中的劍,並護不了她……
原來這條路,這麽難走……
原來商嫿,那麽渴望回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