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先生不解。阿草則說,“先生失陪一下,我和師姐說兩句話。”
老先生點頭。石頭那邊傳來大師姐的質問:“小師弟你跑什麽地方去了,還活著?”
“大師姐,你為什麽不來帶我回去…”鼻子一酸,阿草臉上的肉控制不住地抽動成要大哭的樣子,腦子裡無數委屈湧上心來。可他捂著嘴忍住了,只是說話聲難免帶上哽咽。
“……”那頭的大師姐似乎愣住了,“抱歉,小師弟,你在外邊受委屈了。”
阿草雖然很想痛罵痛哭一番,但他又靜下心審視自己,不可遷怒。曾幾何時,他外出磨練吃了不少苦頭,一回到家便止不住地要哭,母親卻責罵他沒能賺到個一星半子,出門的盤纏都算不回來。
“沒事的師姐,我會回來的。”阿草不會說謝謝,也不必說謝謝。
“老頭子說他現在無法窺探你的氣,有一道禁製隔絕,你很可能進入了上古仙人的禁製中。”
“沒關系的師姐,以後的天下第一陣修,出入仙人禁地如閑庭信步。”
那邊的大師姐本是低聲細語,聽到這不免一笑,而後又沉默一會,留下一句:小師弟保重,等你回來哦。
收起石頭,阿草又轉頭走向那老先生。老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,笑了一句:“心上人?”
阿草脖子一熱,連忙擺手說不是,那只是我的大師姐。
“你的,大師姐。那不是一個意思?”
“先生能不能正經點,沒事我就要出去了。”
“進入仙人遺留的禁製中,你沒有一點打算?”
仙人遺物,寶器傳承,自然是如今修行界趨之若鶩,可遇不可求的絕世機緣。
“聽先生學問,走自己道路。況且在外面我已經偷了兩株仙草。”
老人注視著眼前的孩子,嘖嘖稱歎。人類之所以進步,是因為下一代總不聽上一代的話;人類之所以徘徊,也是因為下一代總不聽上一代的話。
“那就和你講講這山河圖吧。”
“上古時期天地相通,鬼神隨意干涉世間事務。五帝之一的顓頊先祖獨返中原,繼承帝位,下令使天人分離。令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戰於天地,共工敗走而怒撞不周山,撞斷了天人交通的道路。顓頊先祖隻留下了最後一條。這就是所謂的絕地天通。”
“東夷之人,始終在私下籌謀恢復與神靈的通道,於是絕地天通之後,又有了第二次的誅仙戰役。這一戰史無前例,無比血腥慘烈…帝辛落敗,人稱之為最後一位人皇。”
“之後的事,我這殘魂已受不住泄天機的反噬,就等你自己去看了。之後我將世間妖魔封入畫卷,免其有禍人常。這山河圖中的邪魔名為“半源”,我也只能封它一時,等它吞下整張山河圖,今世的人就該自己應對了。”
“好俗套的故事背景啊。不過先生,那邪魔什麽境界?”
“它合道天下邪心,千年封印,如今僅僅是一道化神規則。只要這天下人還有文明,它便不會死。”
“那好吧先生,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。我回家等死了。”
“小小年紀,對人心如此失望?”
“先生一把年紀,還對人心有期望?”
“你希望人心都向一個善的標準靠攏,自然要失望了。”
“那我要以無心,像水一樣到低處,見到每個人不同的小善?”
說到此,一老一小在河邊草坡上都是笑了起來。
阿草向老先生拱手作別,老人則向他伸手,手上出現卷古樸的卷軸。他剛要雙手去接,那卷軸竟化作一道金色熒光湧向他的額頭。而那卷古卷軸也以實物的形式留在了他的內景中。是一卷古老的陣法書,上面印著一個“薑”字。
“謝先生賜寶!我可以回去了嘛?”
“你知道第二層的禁製如何被你打開的嗎?”
阿草則搖搖頭說:“我猜是一時孟浪,撞開太多陣法然後把洞天擠塌了?”
“其實第二層沒有什麽破解方法。第一層的法陣需要極其細致的觀察,分析,冷靜的行動。可能你的靈根特性帶來了極大優勢。所以第二層並不考驗人到底有多靜心,有多能分析,它只是想看看你敢不敢豁出去浪一回。一般能走過第一層的,都心思縝密善算,所以在第二層便束手束腳,不敢作為,直到死也是自怨自艾,守死規矩。”
“這他娘也太牽強了吧?”
“哈哈…不破不立嘛,再見了年輕人。”
老人一揮手,阿草又化作一道流光,向河邊飛去,逆著那條光線昏柔而清澈的長河向上遊飄去,擊空明兮溯流光。
這是一條光陰長河,他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什麽,過去,現在,未來,都將以某種形式存在於當下。
回頭看那老人依舊在目送自己,天地孤獨,千秋萬歲名,寂寞身後事。
不久,身形一閃,阿草來到了一座空曠大殿, 腳落地踩響一地的玻璃渣子。抬頭就看見一人一妖盯著突然出現的自己,目瞪口呆。
“師弟你回來了?我我我……”二師兄走近來,伸出的手又放下,一時語塞,愧對師弟。
“沒事的二師兄,我早就聽大師姐說了,你一點也不靠譜。”
二師兄撓撓頭,一世英名,這次是默認慚愧了。
“小孩,你怎麽能回來的?”王座上的大妖如鬼火的一雙飄忽紅眼,盯得阿草發怵。
二師兄怕是不清楚這大妖的背景。我現在要告訴他嗎,不行,待會肯定會被這大妖拍得灰飛煙滅。可這大妖顯然是個災難,甚至是終結。算了,這事還是我自個來吧,都不太靠譜。
“我當然是去了所謂的第三層。”阿草也堅毅地回應大妖的目光,一人一妖對視僵持。
大妖眼裡飄忽著疑慮,不可思議。二師兄也是疑慮重重地看著師弟。
“你從那裡知道了什麽?”
“沒什麽,就是得到了一卷上古仙人遺留的陣法傳承。”
二師兄沉著臉地盯著阿草,似乎是想表達此物不該就這樣直白交代出來,不然很可能會被這大妖橫奪機緣。
阿草倒是無所謂,就是這般把凡人珍視的至寶亮出來,顯得自己小孩心性驕傲自滿一點,這大妖才不會疑心自己得到了其他秘密。況且以眼前這大妖的背景,又豈會看上自己手上的區區一卷陣書。
“二師兄,事辦完了我們可走了?”
話還未說完,阿草心頭一緊,那大妖竟然祭出邪念的本命神通來向他問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