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麽,我如今心中有惡意嗎?阿草來到內景,坐在海面上捫心自問。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隻隨邪念而生的滅世大妖。
它在人心中當然就代表惡嗎。如果是,我當然就得仇視它嗎。
這些不斷湧現的念頭,只不過是這大妖催生的小把戲。如果它就代表“惡”,人當然要嫉“惡”,可一旦顯現出“恨”的心念,就陷入了對方的局。它是殺不死的,它永遠與人心同在。所以所謂的惡,也只不過是人本性的一部分。一切出現在人心中的,都合乎人性。
無善無惡心之體,有善有惡意之動。所以我有什麽不能接受惡。
睜開眼,大妖已經收回手段,這個問心算是通過了。好歹我也是個修心之人,還不至於和你這大妖缺心眼地磕碰。反正你一直都是人心的一部分,我也就無所謂了。
“二師兄,走吧。”
二師兄向大妖拱手告辭。抬手起符,就到了大片青山之上,抓著師弟踏空而行。金丹境界,可無物禦空。
“二師兄,你和這妖魔交易些什麽?”
“通風報信唄,讓它降旨給妖修們,趨吉避凶。”
“你為何要幫妖修。”
“給人類一條退路吧。如果某天我們走錯了,那妖修會是更好的答案。”
看來二師兄是知道一些什麽。但好不容易活著爬出來了,阿草暫且不想關心這些問題,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氣,活著真好。
“二師兄我們去哪?”
“荊州邊境,洞庭湖,此次參與蕩魔的仙門在此會師。”
“可我想回山上,外面的世界太危險。”
“桃花山這次,也會派遣金丹境弟子來幫助蕩魔。你留下來,下次回山就是大英雄。”
知道師兄無論如何也要去,那自己也只能舍命陪小人。況且如果能被山上那麽多仙女們茶余飯後,討論自己這個英雄,那感覺也是相當不錯的。
此時已是日薄西山,二人在山間一處小鎮落腳。兩個人從出山開始就精神緊繃,現在早已經沒了精力。師兄弟走在華燈初上的小鎮街頭,看見一家小酒館就拖著身子進去了。往桌凳上重重一倒,臉貼在冰涼的飯桌上,口齒不清地叫上一桌好菜好飯。
看著兩個背劍的小孩有氣無力地趴著等菜,周圍酒過三巡的健談酒客也不免議論起這對師兄弟來。大概都是對於江湖俠客的討論,看來仙門不染俗世因果,還是有點行事準則的。
兩師兄弟光吃飯吃菜,滴酒不沾。阿草不免有疑問,“二師兄這麽瀟灑,不會喝酒?”
“修道之人,怕酒後亂性。”
“師兄你有時候蠻迂腐的。”
“男兒有淚不輕彈,只是未到傷心處。”
二師兄站起身,往外走去。阿草則對著來結帳的店小二,把儲物袋裡沒命花的銅錢數給對方。
出門,兩個人本來想著睡個大街就好。可這裡路人都不免多看二人幾眼,師兄弟都怪不好意思。然後又繞到乞丐比較多的角落裡,和他們睡一起就不尷尬。
二師兄在角落裡拿出紅繩和鈴鐺,把睡覺的角落圍了個遍,這樣一旦有乞丐偷東西,就會碰響鈴鐺。師弟感慨,師兄不愧是老江湖。
第二天大清早二人又在山間水霧中起飛了。上午,二人就抵達了洞庭湖。兩人來到嶽陽樓上,看遠處街市人群熙攘,看下方湖水浮舟子。今日天陰,大湖碧綠雲低,湖對面的山上煙霧如炊,嫋嫋挪升,天青水湧,似隔江千萬裡。
同來憑欄者多是富家子弟。
風景看足,阿草很想去看看湖邊許多停泊的花船,裡面有江南女子歌舞,多少男兒無比向往。但他不敢和師兄說,畢竟是修道之人。
“悔予!”
一群人在一艘大船上,憑欄乾,忽然對著二人雀躍招手。二師兄則是向那些人作揖回禮。船不久就靠岸了,阿草就跟著師兄登船。
“杜若,江離,好久不見。這次你們都來了,看來搞很大陣仗。”師兄向打頭的兩位公子哥般打扮的人打招呼。杜若黃衣束發,江離青衣高冠,都是二十余歲的樣子。後面幾位則是駁雜不一,也是此次蕩魔的各大仙門年輕一代。
“要說第一壓軸人,還得是你。”
“這是我師弟。”
“見過各位大哥。”阿草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情況,只能一視同仁地叫大哥。
後面似乎有細碎的討論聲,大概是說這師兄弟都是一個年紀,一個是年輕一代的翹楚金丹,一個只是築基初期,盡管這也是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。
杜若與江離本想說什麽,可二師兄一瞪眼,後面的人也閉嘴了。 這時阿草倒是輕描淡寫地說:
“築基怎麽了,我大師姐也是築基啊。”
這下子一群人都愣了,二師兄更是一臉無語,扶額苦笑。
“略有耳聞,貴師姐的劍道天資相當不錯,莫欺少年窮,日後必是大器晚成。”青衣江離說道,他畢竟聽二師兄提起過。
其他人則是不解,你們山頭大師姐也只是區區築基?
璿璣師姐入山三年,足不出戶,只在山上出過手,所以山上才傳聞她劍道超絕。而在桃花山之外的揚州其他宗門,大師姐可謂是籍籍無名,那更不用說這荊州了。
“豈止是相當不錯,我大師姐劍道天下第一!”反正捧殺師姐既能逞口舌之快,又能震懾對方,還能給師姐加點壓力,何樂而不為。
噗嗤,二師兄也忍不住捂嘴笑了,“抱歉,師弟你可別坑你師姐了,你給她打名號也不是這麽打的。”
“若有朝一日,天道崩塌,我大師姐必有一劍,救百姓於水火,扶大廈之將傾…”
後面竟然無人再反駁。
空中顯出一道震懾劍意,一白衣少年出現在人群外,是白雲觀年輕劍修第一人,白玄。那白玄一副謙謙公子的白淨皮囊,場面變得不苟言笑。白雲觀是荊州三大仙門之首,白玄的名號可如雷貫耳。
“道友,你大師姐可否介紹我認識認識?”
場上所有人又是一陣不理解的喧嘩。畢竟,只有白玄能看到,阿草僅築基便有了一絲劍意,身上還環繞著一股不屬於他的劍道氣運,而且還是香香的。
“當然不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