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師姐她劍也未嘗不利 飛劍出山

紅雨從今歸四海，滿身風雪下江南。

大清早，阿草拿著窮院的破杯，呡窮水，蹲坐簷下石砌走廊。膝下一張黃紙，手夾窮筆，咬咬筆頭。

“不像詩。”念叨著卷起黃紙往懷裡塞，如作賊。

轉而又拿出幾張生疏誇張的符紙，是昨夜在書上翻到興致處，嘗試描摹出來的。昨夜翻古書，略微了解些丹道，符道，陣法，煉器，主要是想找到自己心儀的一道。

煉器，後援，任人宰割;煉丹，後援，任人宰割。突然他一拍掌，說道:

“劍一人敵，不足學，學萬人敵。修陣法，列陣於九州，算無遺策。豈不比大師姐莽那一劍更好！”

“三師兄，我把以前庫存的聚靈丹給你拿來了，純手工真火煉製，四品丹藥喔！”

這麽早，一襲紅衫的小師妹就衝上了太上峰，暢通無阻，因為院門還堆在外邊牆上。

小師妹比阿草矮半個頭，不過馬尾高翹就同一水平線了。阿草可不敢怠慢，趕緊向小師妹道謝。小師妹則笑吟吟地自紅袖中取出一個丹藥瓶，搖一搖，遞給他。

小師妹也絲毫不敢小瞧這太上峰的妖孽，雖然阿草才築基初期。可昨天下午好像依稀見過，他才是練氣初期。反正這院子裡沒一個正常人，她甚至會被那二師兄一手摁地上。

大師姐睡眼惺忪，邊伸懶腰邊揉眼走出房，垂發蓬松，睡衣輕白。她眯了一眼阿草，有氣無力地說:“過幾日是宗門弟子招新了，小師弟你雖走後門，但也須過去登記在冊的。不然你這窮酸裝束出門，有辱我太上峰門面。”

小師妹捂著額頭偷翻白眼，手一放又變了笑臉，“大師姐，太上峰寒門出貴子的優良傳統不是一以貫之的嘛?”

“見龍在田，利見大人。”大師姐院中緩緩踱步，單衣散發，蒼白而落寞。她把昨天卡牆裡的劍一手拔出，並指拂刃，持劍照身。鑄一柄藏鋒劍鞘，是時候綢繆向這天下遞拔一劍了。

“我要西去一趟荊州，十天半個月的，小師弟和我一起?師兄帶你結盡這天下英豪，美人芳草。”那邊的二師兄跨出房門，束發高冠，背劍西望。

“師父說出關要給我功法呢。”阿草想讀書，學習。

“咳咳，沒想到整座峰頭最惦念老夫的，竟是一個新上山還未正式登記的弟子…嗚嗚。”老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客廳大門，掩面傷心。

“嗯嗯，老頭好。”大師姐打招呼。

“拜見師父，您出關了！”阿草作揖。

“拜見太上長老。”記名小師妹終究是掌門之女。

“師父老頭好，徒兒許久未歸山，您老一直可安好?”這時二師兄略似個拘謹禮法的半個君子了。

“唉，人心不古，表面文章總是花裡胡哨。喏，阿草你拿上這個，功法也在裡頭。若有危險，錦囊妙計。咦?怎麽就築基了?”老頭一揮袖，一個小巧儲物袋就掛上阿草腰間，一隻手撓撓臉。

阿草歡喜又自信地拍了拍這儲物袋，仿佛拍上了天下富豪的錢袋子。

“啊，說來話長…”

“那就別說。正好你就跟你二師兄出去看看，找找你的大道。宗門招新那我給你對付了就好。”

“小師弟保重哦，等你回來。”大師姐一笑陰惻惻，袖子被小師妹扯著。

“正好師弟也剛築基，出去打點怪變聰明點，現學現賣。好了諸位，那就，劍起。”二師兄一笑掐訣，太乙生風。背上的飛劍嗡鳴出鞘，橫懸膝前。他一步登劍，一把拉起師弟放在身前，二人禦劍升空。

“走了。”

“啊別別別…救命！”

一聲長喝，一道白光飛弧，禦劍高飛，聲音在下方回蕩。下方的太上峰轉瞬消隱，置身白茫霧海中。

良久，師兄的穩健令阿草不斷自我暗示:摔不死，不妨囂張點。

二人禦劍於萬裡雲海，雲氣浩蕩如洪決堤，旭日升處更是霞光絢爛，金碧輝煌。雲霞輪廓，金羽鑲邊，萬千氣象詭譎變幻，牛鬼蛇神。

“彩筆昔曾乾氣象，很帥的啊。”

二師兄也低聲說了句:“我曾遊歷一個地方，那裡人說詩者乃預言。所謂一語成讖，看來是作者用心至誠以格物了。”

“到至誠處，千古人也無非一人。歷史詩篇，是同一個靈魂，寫不同的語言。”

阿草蜷坐劍尖，愁容遠望。

“聽不懂。”

“二師兄我們去哪，去幹嘛。”

“一座小鬼城，在荊州。”

“二師兄果然名士風流，除魔衛道。絕不像大師姐那樣，身懷絕技卻苟且偷生。”

“荊州最近大肆剿魔，我去給妖修們通風報信。”二師兄一笑發邪。

近來荊州妖修作亂，活動頻繁，給民間帶來不少靈異事件，擾亂了人間香火氣數。對此荊州數家仙門，都遣出了年輕一代弟子下山歷練。而桃花山當年與荊州仙門頗有交情，也會派遣弟子前往支援。

而這位二師兄，多年遊歷，黑白兩道通吃，甚至與妖修親近更甚與人族。

阿草一驚，眼角余光不敢瞥向身後的師兄。死定了，師兄中道入魔，我竟出師未捷身先死。他下意識一手摸摸腰間儲物袋，摁緊欲藏。

“師弟大可放心，以師父那老頭的通天手段，我可不敢幹什麽。更何況我又不是壞人。”

“怪不得你和師父他講話這麽客氣…還以為是真的不拘禮節，原來是淫威所迫。”

“老頭於我有再造之恩。因為些許前塵往事，我不得已長年在外。”

“那師兄和妖魔?”

“一點點籌劃罷了。妖修不是人，弱肉強食皆其本性，不會有天道因果氣運反噬。人信這一道則是邪修了。如我這般好男子，豈會作那邪修?”

“妖修不受反噬嗎?”

“有良心的時候會。等成了禽獸就好了。”

二師兄禦劍下落，墜穿雲海，讓人下意識地就想躲，好像會確確實實地撞上雲層。

雲海下是亂山縱橫，山間青靄大寂，於無數山崖次第漫衍，不見平地。二師兄繼續禦劍往山間飛去，破開霧障，竟是別有洞天，來到了一座山間的熱鬧小鎮。小鎮一隅還有大河橫流，河邊畫棟高閣幾座，點綴浮雲。

阿草快意地俯瞰小鎮，上與浮雲齊的感覺。

“這附近山脈下不乏這樣的鎮子，不過這一座只是某位大能的障眼法，江山鎮樓圖。”

二師兄拉著師弟仙風著陸，遞出一張黃紙紅文的符籙，“拿好，驅邪。別亂跑，待會被鬼拖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