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府坐落在荊州府虺縣,是縣裡出了名的大善人林戊的宅邸。
阿牛此刻雖然衣衫襤褸,到也在來之前收拾的乾乾淨淨,一雙黑亮的眼睛睜的老大。
初次離開村子,阿牛內心還有些忐忑不安。來之前,就聽娘親的訓誡,要聽二舅的話,到了林老爺家裡也要懂得守規矩。
阿牛現在名叫宋煜,其實這個名字也是來之前,二舅才給他取的名字。
二舅王平是村子裡唯一的讀書人,早年間在私塾給有錢人家少爺當書童。
以前聽村裡的嬸娘們說,他自己出生的那一年,村子天上著了火,照的夜裡好像白晝。滿眼望去就像碩大的太陽近在咫尺,宋煜被接生婆剪掉臍帶遞到娘親的手裡時,天上的白晝才熄滅暗淡下去。
於是,就有了現在的這個名字。
還有個村子裡的算命先生,也經常神神叨叨的說,宋煜這孩子命裡福禍相依,是個天上的神仙轉世。他自己和童伴,還有大人們隻覺得那算命先生就是個江湖騙子,也從來沒有人相信。宋煜也時常躺在村子裡的槐樹下,幻想倘若他要真是神仙,想來能夠遨遊天地間的,來去自如到也不錯。
不過,七歲那年,算命先生和娘親的對話他依然記得。
“我兒子要是神仙,那肯定是財神爺。”娘親那張熟悉的面孔浮現在他腦海裡,隻記得當時娘親說完,隻引得村裡的老漢和婆娘們哈哈大笑。說來,距今一轉眼時間過去已經有五六年了。
宋煜在家排老大,娘親說孩子大了,家裡養不起了。於是找二舅給他找了份差事,去林府當雜役,每月的工錢能有兩串銅錢。宋煜看著眼前的林府,心裡暗想這林府好生氣派,感覺自己和眼前的事物格格不入。但轉念一想,只要進了林府,自己就再也不用餓肚子了,他又有點期待。
林府大門口,一個黑皮漢子正躺在木藤涼椅上,扇著扇子曬太陽,吃著西瓜好生快活。
“咳咳。”王平錘了錘胸口,開口打破這安靜的片刻。
“喲,這是誰來了。”黑皮漢子站起身來,打趣的問道。黑皮漢子上下的打量著宋煜,輕蔑的看了一眼王平。
“怎麽,連我都不記得了。”王平有些得意的說道。
宋煜聽二舅說過,他自己在縣裡討了門生計,可威風了。說是當了酒樓的帳房先生,那人來人往的,所有人都得叫他一聲王夫子。
黑皮漢子叫林旺,是林府的看家護院之一。
“我和你們的莫管家約好了的,你進去叫他出來。”王平說完,便背過身子在門口的石獅子旁,悠哉踱步起來。
“嘿,你個龜公神氣什麽。”林旺站起身,臉上有些惱怒,嘲諷的說道,“一個春滿樓的帳房先生,難不成真把自己當做秀才了不成。”
此話一出,街上的人來人往的市井之徒,沒有一個不哈哈大笑。
“那也比你個林府的看門的強。”王平手上把玩著一個不知名的玉佩,不知道是什麽古董,倒也給王平添了一分書生氣。
還不待黑皮漢子林旺開口說些什麽,院子裡面便跑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白面中年男子。滿臉著急,小碎步跑到三人面前說道,“姓王的,我不是叫你早點來嘛,怎麽都過了午時才來。”
“這不是,剛剛把縣老爺伺候好了,這就趕緊過來了。”王平不緊不慢的說道,他知道背靠縣老爺這座大山,林家的管家也不敢說些什麽。白面中年是林家的管家,叫做莫武。見王平滿臉得意洋洋,莫武便一臉的不耐煩,開口說道:“跟我進來吧。”
林旺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,但見到是莫管家的人,他一個護院還能說什麽。莫武上下的打量著王平帶來的小輩,不屑的看過一眼宋煜後。也沒有理會林旺,轉身走進林府。帶著宋煜熟悉環境,簡單的介紹了環境,便打發宋煜先到夥房做雜役。
王平和莫武二人站在偏房的一處角落,二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簡單的交代聊了幾句,莫武遞給王平一個錢袋,而後二人分道揚鑣各自離去。
林府很大,這是宋煜在林府做雜役,這幾日唯一的印象。偏房裡,和宋煜住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同齡的少年,體型略胖叫做阿天。阿天和宋煜都是在廚子老章手下做事,雖然宋煜一開始並不熟悉,經常磕磕絆絆,會被廚子老章罵。但是,熟悉了以後,一切都還好。
宋煜躺在石床上,看了眼旁邊熟睡的阿天。小心翼翼的吃起自己私藏的一塊點心梅花酥,這是他從夥房裡,偷拿的林家夫人們吃剩下的點心。雖然點心已經涼了,但是現在,宋煜很開心,再也不用再擔心吃不飽飯了。
又看了眼,紙窗外的明月,現在就是擔心鄉下的親人,內心有點開始期待的回去的日子,告訴娘親自己過的很好。
夜裡,已經是十月初,又下了一場秋雨。
宋煜打開房門,站在屋簷下活動筋骨,余光中看到莫管家和老章站在院子一旁。看到二人在說著些什麽,他也沒有過去,只是拿起掃帚,清掃起來門口的落葉。
不知何時,院裡張燈結彩起來,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。
昨個夜裡聽阿天說,好像是林老爺又納妾了。沒來由的,老章和那莫管家兩人好像聊到開心的事情,應是在聊林老爺納妾的事情, 只見那莫管家哈哈大笑起來。
“羨慕啊,羨慕。”莫管家所思略有回味的說道。
阿天從廳堂走了出來,朝宋煜走來。略有所思,臉上浮現出一絲羨慕,對宋煜說道:“阿牛,庫房的朱掌事的說了,從今天起你就跟著他在案牘庫乾,也別在夥房添亂了。”
宋煜以為是自己在夥房乾的不好,被老章說了找莫管家要換人。正望著老章,想要開口解釋什麽,就被老章抬手打斷。老章慢悠悠的走過來,看他一臉疑惑,開口說道:“小宋啊,你瞧我這記性,和莫管家說話忘了正事。前幾日,朱掌事說庫房缺人手,叫我把你調到他那裡去,我都忘了和你說。”
“老章,不,章師傅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?”宋煜一臉愧疚,害怕他們把自己趕出林府。
“沒有,沒有,小宋你來了快一個月了,屬你在夥房裡最出力。”章師傅正色說道,“而且,你做的太好了,你都把那幾個掌杓的活搶了過去。他們都快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領忘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阿天滿臉嫉妒,一邊幻想,一邊用手笨拙的盤算起來,“你不知道,去了朱掌事的那裡,你要是在案牘庫得到他的賞識,學到一門功夫。就能當林府的護院了,工錢可是你現在的三倍都不止。”
“是嗎?”
宋煜不解,卻也有點興奮。聽到阿天說到這些,他全然忘記剛才自己擔心的事情了。
老章聽阿天說的沒錯,臉上有些欣慰,看著宋煜點了點頭。莫管家卻一臉鄙夷,他也不屑於和這群下人們混在一起,便拂袖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