渺關河 第7章 快活林中

百萬貔貅擁節還;

讀盡一編時自許，

西風吹夢玉門關。

玉門關是一座巍峨雄偉的關隘，它坐落於河西走廊最西端，疏勒河南岸，和平時，無數支商旅，帶著長長的駝隊，經過玉門關，將西域的香料、皮貨、藥材、珍禽等販賣到中原，同時，又將中原的茶葉、絲綢、瓷器和數不清的奢侈品賣到西域。戰亂時，玉門關是一道屏障，阻止外族入境的天然屏障。

然而，一年前，玉門關破，天然屏障被天祚帝國佔領，自此，外族人常常入關騷擾，劫掠人口和財物，這便有了前面“兩腳羊”之事。

林陽一行剛到玉門關，還來不及發表一番感慨，就有一名胡人裝束的男子，一路小跑的迎了上來，眾人定睛一看，可不是春風酒樓的店小二嘛。

“小二，你沒死呀”芊芊欣喜異常，立刻飛奔上去，拉著小二左看右看，在確定是本人後，忙問:“你們怎麽逃出來的?”

小二摸了摸頭，有些怪不好意思，他道:“掌櫃的早看出來會有禍事發生，所以，趁著夜色，帶著我們連夜逃了出去。”

“哼哼”芊芊板著臉，嗔道:“小二，你們可真不夠意思，跑也不提前通知，累得我差點死在那裡。”

小二低頭不語，一臉慚色。

芊芊就是這麽一個人，喜怒都掛在臉上，這樣的人，怒氣來是真怒，可只要不觸碰底線，怒氣很快便會消散。小二他們還活著，對芊芊來說，實在是一件令人歡喜的事，她拍了拍小二肩膀，喜道:“小二，你來這裡是專門為了迎接我們?”

小二欠著身，滿臉笑意:“當然，小的奉令恭迎諸位，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。”

這時，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人駕著一輛豪華馬車，朝這邊駛來。中年男人正是春風客棧的掌櫃，掌櫃下了車，做出一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“是你?”鬼奶奶疑道。

“是我！”掌櫃道。

二人對話很短，一問一答間，可以判斷出二人認識，不過，卻沒有人追問。

一上馬車，眾人才領會什麽叫做馬車，馬車很大，光客廳就能容納十幾個人。馬車布置得很奢華，車身都用厚厚的綢布包裹著，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冷，兩扇透明的窗戶可以自由開啟，讓人可以盡情領略外面的風景。

馬車還有三間臥室，每間臥室都有張大床，又香又軟的大床，拉這樣一駕豪華的馬車，自然少不了馬。拉車的馬足足八匹。這些馬不僅雄壯，甚至連毛色都是統一的，這樣的馬，隨便一匹拉到集市上去賣，至少賣一千兩。

眾人剛坐下，幾名身姿婀娜的侍女，便端著酒菜，走了上來，酒有葡萄酒、汾酒、關外白酒、勸君酒，菜式更是多樣，不僅有烤羊、鹵牛肉，更有精致的江南美食，讓人忍不住直流口水。

“真好吃！”

林陽第一個狼吞虎咽起來，他邊吃邊招呼別人:“真好吃，和尚沒口福，只能吃白面饅頭，你們多吃點。”

可一桌子酒菜，除了林陽和芊芊，另外四人都沒有動口，鬼奶奶冷笑道:“酒菜要是有毒，你倆第一個死。”

芊芊將一塊羊肉塞進嘴，邊嚼邊咽邊說:“前輩，別擔心，小二不會的。”

林陽猛喝一口酒，咂舌道:“想要毒死我們，何必花這麽大代價?”

這時，正在外面駕車的掌櫃掀開簾子，笑道:“林公子說得對，請諸位放心用餐吧。”

“掌櫃”唐衝疑惑道:“令你招待我等的究竟是誰，好大的排場呀！”

掌櫃諱莫如深:“那人的名字我不能說，更不敢說，諸位只需知道，那人沒有半分惡意便是。”

眾人雖然好奇，可奈何經不住餓，於是，都多多少少吃了些，不過，這倒更令他們好奇了。弄出這麽大的陣仗，有這麽豪華的馬車，還有官兵護送，對方究竟什麽人，目的是什麽?

眾人面面相覷，就差臉上寫著“我不配”三個字了。

唐衝一臉憂色:“此人在天祚國的權勢地位極高，可為什麽會專門招待咱們，咱可是來救人的。”

和尚道聲“阿彌陀佛:“貧僧是來修行的。”

鬼娃娃隨聲附和:“我和奶奶是討要人情的。”

唐衝身子向後一退，他瞧了瞧林陽和芊芊，心道:“我就靠這兩位，一個話嘮，一個酒鬼”，他頓時有種天旋地轉，命運弄人的感覺。

林陽勸道:“唐兄莫急，想必馬車是駛向帝都的，咱坐著馬車，守株待兔，若是看到送親隊伍，咱就順道劫一下，若是看不到，反正時間還早，到時咱到帝都再劫也不遲。”

唐衝有種打人的衝動，這時，掌櫃的掀開簾笑道:“林公子錯了，馬車不駛向帝都，正朝西南方向呢?”

所有人都知道，丹陽子與謝萱的婚禮在帝都皇宮舉行，所以送親隊伍出了關，一定會徑直朝西北而去。可是，馬車卻駛向西南方，此時，不但唐衝急了，林陽和芊芊也不再淡定了。

“那馬車的主人呢?”林陽問。

掌櫃咯咯笑道:“馬車主人並沒有說要見諸位，隻令我帶著諸位好好遊玩一番。”

“什麽?”唐衝、林陽、芊芊三人面面相覷。

“不錯，如此倒輕松了”鬼奶奶眯著眼，臉色頗為輕松愜意。

忽然，唐衝一個箭步，猛地衝向車門，可幾乎在一瞬間，掌櫃便攔住了他，只見他身子猛地一怔，直接將唐衝逼退數步。

“好渾厚的內力！”眾人幾乎異口同聲。

掌櫃撣了撣衣服:“若沒有些本事，又怎敢去開客棧?”他又道:“諸位請安心，我早已聲明，此番隻為招待，絕無半點惡意，請諸位安心歇息，再過幾個時辰，便到一處好玩的地方。”

“什麽地方?”芊芊忙問。

“快活林！”

如果說晟國最好玩的地方，有的人會說銅雀台，有的人會說天香閣，也有人說是凌雲峰，可若是天祚帝國什麽地方最好玩，一定是快活林。

只有到了快活林，才知道什麽叫作真正的快活，快活林裡面的快活，遠遠超出人的想象。

快活林幾乎是一個化外之地，有人說，它的幕後是天祚帝國皇室，也有人說，它是西域三十六國的商盟聯合創立的。總之，在這裡，幾乎能得到一切，享受一切，當然，前提是足夠的有錢！

快活林的大門，是一個山洞，山勢雄偉陡峭，洞口破敗不堪，任誰來看，都不敢相信，聞名遐邇的快活林，就坐落在這。

有經驗的人都明白，越是好的地方，往往越是隱蔽，因為真正的好東西，是無法光明正大呈現在世人面前的。

撥開洞口的雜草，伸頭朝裡一探，但覺洞內一片漆黑，時不時有陣陣陰風吹來，有種陰冷入骨的感覺。

眾人在掌櫃的帶領下，沿著蜿蜒曲折的山洞，走了好一會，終於走到了一處石門前。

掌櫃的拿起石門邊的木錘，先重重敲三下，再輕輕敲兩下，又重敲一下，敲擊聲停下後，忽然石門“轟”地升起，一間石室赫然躍入眼簾。

走進石室，眾人仿佛一下進入了另一個世界，石室寬敞明亮，富麗堂皇，如同一座掩藏在山腹裡的行宮，渾然沒有半分山洞中的陰冷壓抑。

石室雖然寬大，卻不顯空曠，一應布局物事，俱是恰到好處，倘徉其中，十步是景，給人一種舒心愉悅之感。雖是人工建造，卻巧奪天工，令人不由地感慨，建造者投入之巨，用心之多。

眾人腳剛跨進石室，便有一名長腿細腰，玉肌豐臀，明眸皓齒的俏麗佳人，迎上前來。女子低眉淺笑，俏聲道:“諸位貴客，請隨我來”。女子聲音如水一般溫柔，讓人心下一酥。

“去哪?”芊芊問。

掌櫃連忙解釋道:“這位是你們的向導，未來幾日，諸位在快活林的一切需求，都可以找她”，隨即又與眾人客套一番，便躬身拜別。

“一切?”林陽拉長語氣道。

“是的！”女子點頭。

“包括你?”林陽問。

“是的！”女子羞答答道:“在快活林中，我等皆是可供交易的商品，只要貴客們一句話，我等無有不可。”

“那不得要許多錢嗎?”芊芊兩手一縮，緊緊捂著錢袋子。

女子倩然一笑，道:“快活林的商品，按品階共分為五等，似我這樣的侍女，屬於最末一等，要不了多少錢的，當然，等級越高，價格越貴。”

眾人啞然，這個世界當真是瘋了！

女子面容保持平靜繼續道:“不過，諸位既是快活林的貴客，在快活林期間，除了上拍賣場競拍外，諸位的一切消費，都不用銀兩。”

“什麽?”

眾人面面相覷，再次失語。卻又各自思忖，這請我們來的，到底是何人，竟有這麽大的手筆。
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想要買下你，只需要一句話”鬼娃娃目光仍舊有些訝異。

“是的！”

少女名叫采兒，自雲從小便被賣進快活林，雖然在這裡呆了十余年，對快活林卻是一知半解。快活林是一個組織嚴密，規模龐大的商業系統，每個人只是在其中，扮演著很小的角色。

采兒走在前面，她身著一條淡青色長裙，在步伐的扭動中，細長雪白的長腿，時不時裸露出來，散發著誘人的氣息。

芊芊小聲道:“師哥，和尚不老實，偷看這女人的腿。”

林陽附耳道:“這有什麽，我不也一直在看。”

芊芊搖搖頭:“這不一樣，你光明正大，他是偷看，所以很猥瑣。”

林陽苦笑:“和尚也是男人，並不是佛陀。”

芊芊沉吟:“唐衝沒看，一眼都沒看。”

林陽反問:“謝家姑娘豈不比她好看十倍?”

芊芊又道:“可對和尚而言，無論是謝姐姑娘還是這女人，都應只是一具皮囊。”

林陽抬手:“不對，和尚四大皆空，眼裡一片虛無。”

“阿彌陀佛”和尚讚歎:“施主好悟性！”

二人齊呼:“和尚，你偷聽！”

走了一炷香功夫，眾人終於走出了山洞，卻再次被震驚到了。所謂的快活林，其實是眾多被群山重重環繞的山谷，這些山谷連在一起，形成一片廣闊的世外之地。谷中林木繁盛，花草芬芳，瀑布飛流直下，溪水潺潺流淌，好不美麗。

雖是夜深，谷中卻不漆黑，天上明月與流星相皎潔，谷中點點燈光，照亮著一條條寬闊的街道。一座座精美的閣樓，鱗次櫛比地坐落在樹林中，卻又被街道分割成一塊塊單獨的區域。

采兒指著一座座閣樓耐心的介紹著:“這是美食城，美食城薈萃天下美食，這裡的廚師，來自天南海北，每一個都不輸宮廷禦廚，只要天底下有的菜式，這裡都有…這一片是青樓，青樓裡的清倌人、紅倌人、梳攏們，有來自晟國的，天祚帝國，西域三十六國，印梵，甚至萬裡之外的西洋，各各姿容絕色…這一片是藥谷…這一片是樂坊…這是決鬥場…拍賣場…藏經閣…賭坊……”

一番介紹下來，眾人隻覺天旋地轉，腦洞大開，快活林，這名字果然沒起錯，天底下所有快活之事，這裡都有。卻又不禁好奇，這快活林的主人到底是誰?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。

“奶奶，我想去青樓”鬼娃娃踮起腳，指著一處華燈璀璨處。

“乖孫子去吧”鬼奶奶笑盈盈道。

“拿著這塊身份牌，青樓的主管自會招待妥帖”采兒從懷裡掏出一塊玄鐵令牌給到鬼娃娃，鬼娃娃接過令牌後，隻“咻”得一下，如箭般飛了過去。

“藏經閣?”和尚領過身份牌，喜不自勝地朝一座大殿躍去。

“我去賭坊！”林陽身子一動，卻忽然“呀”一聲，抬起腳，大呼“疼痛”，跟著，指著芊芊道:“幹嘛?”

芊芊嗔道:“又想賭了不是?”

林陽恨恨瞪了一眼芊芊，口中嘟囔了幾句，像是在罵人。

“蠢貨！”鬼奶奶搖頭歎道:“年輕人成日裡不想著如何精進武學，卻沉溺於賭博，愚蠢至極！”

“難道沉溺女色就好?”林陽反問。

鬼奶奶長歎一聲:“鬼娃娃…唉…你不懂的。”

鬼奶奶轉身問唐衝:“年輕人，你當如何選擇?”

唐衝毫不質疑道:“拍賣場！”

鬼奶奶眉頭一寬，問:“理由?”

唐衝答:“我喜歡！”

鬼奶奶頷首:“很好…奶奶我正有此意”旋即又問林陽和芊芊:“不知你們……”

芊芊連道:“我隨奶奶一起。”

鬼奶奶慈眉道:“真好！”

林陽道:“我去賭坊，因為我喜歡！”

她厲聲道:“你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