渺關河 第8章 明蘭清幽

在兩大帝國和諸多小國中，存在著許多拍賣場，可快活林的拍賣場無疑是最特殊的一個。

當幾人來到拍賣場時，不由又是一陣唏噓。

拍賣場不是一個，而是一片，二十來棟閣樓，有高有低，錯落有致，又都如眾星拱月般，簇擁在一棟高七層，長寬數十丈的宮殿旁。

“拍賣場按檔次分為天、地、玄、黃四類，黃字最多，玄字次之……天字只有一個”采兒指著七層高的宮殿道。

“是按商品的檔次?”芊芊眨巴眨巴眼問道。

“嗯…是…也不是，主要還是按顧客的檔次來分，什麽樣的顧客，配什麽樣的商品，當然，顧客的檔次，並不單純按錢財來劃分，比如，商家巨賈，哪怕再有錢，絕不可能進入天字號拍賣場競拍”采兒應聲道。

“切…”芊芊皺了皺鼻:“**裸的歧視呀！”

“這世間哪有什麽公平，所有的規則，都是極少數人制定的，絕大多數人，不過是在限定的規則裡，庸碌痛苦地活著”采兒平靜地說著，在她看來，一切似乎是天經地義，並沒有生出什麽感慨。

“唉！”芊芊鼻子一酸，長籲了一口氣。

“采兒姑娘，我等去哪個拍賣場?”鬼奶奶問道。

“諸位是貴客，當然是去天字號”采兒將手一指，恰好落在了“天”字號第七層。

“去那幹嘛，咱又拍不起，見別人拍，自己乾瞪眼，豈非是一種痛苦?”林陽沒好氣道。

“天”字號拍賣場周圍其實很空曠，與“天”字號拍賣場相比，其它建築似乎感到自慚形穢，故而敬而遠之，又似一個個卑微的奴仆，匍匐在“天”字號腳下。

宮殿取名“山河”，所謂山河，其實天下，意思是天下之寶，薈聚於此。

在雄偉的宮殿前，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，石碑上兩個遒勁大字“山河”格外引人注目。

走近一看，幾人不由一驚，只見“山河”二字，竟是有人用指力刻上去的，筆勢一氣呵成，足見刻字之人，指法之強悍，武道境界之高深，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。

落款“雲飛揚”，“至德三年六月”，顯然，寫這個字的人名叫雲飛揚，寫於十八年前。

“雲飛揚是誰?”

驚訝，感歎，疑惑浮現在幾人的臉上，雲飛揚，這人既有這麽大的本事，何以從未聽人提及，何以連囊括天下英傑的百曉堂也沒有任何記載。

“是他?”鬼奶奶臉上突然有些不自然。

“奶奶，你聽說過這人?”芊芊睜圓了眼睛問。

“唉！沒想到這裡還存留著他的痕跡，老身只是遠遠地瞧見他一次”鬼奶奶歎了歎。

“二十五年前，晟國還是那個萬邦來朝的晟國，江湖還是那個快意恩仇的江湖，那一年秋，正魔爆發一場大戰，我便在其中，你師尊碧霞仙子也在其中。”

“師尊，二十五年前，跟我一般大”芊芊驚訝道。

“當時，正道由於輕敵，投入的人員不多，魔道卻是傾巢來犯，所以，戰端一開，正道便陷入重圍，你們師尊，年歲太小，長得又太美，自然成為魔道高手圍獵的對象。”

“那後來呢?”

“眼見碧霞仙子就要失手被擒，卻突然出現一名英俊少年，手持一把長劍，奮力殺向碧霞仙子那邊。”

“是那英俊少年救了師尊?”

“老身還記得，那位少年僅用了三招，便殺了圍攻碧霞仙子的三名九品高手，一招殺一人。”

“九品高手，一人一招，簡直不是人！”

“呵呵…”鬼奶奶臉上露出一抹笑意，道:“非但是人，長得還很英俊呢，比我那死鬼帥多了。”

“他就是雲飛揚?”

“是的，那一年他只有十七歲！”

“所以他在這塊巨石上刻字時，只有二十二四歲…”唐衝驚訝地已經說不出話來了。

“嗯，二十四歲，已成為劍仙！”

二十四歲，劍仙！這個江湖存在了數千年，除了上古時期的幾位大神外，還從未聽說有人能在二十四歲，就突破了歸真境。

“他死得時候只有二十五歲！”

一聲聲重重地歎息發出，林陽，芊芊，唐衝，還有鬼奶奶都沒有了言語，此時，只有歎息，只有惋惜。

“呵呵，這山河殿什麽時候檔次便這麽低，一群鄉巴佬也來湊熱鬧。”

忽然，一陣銀鈴般的笑語傳來，幾人回頭一看，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，正站在身後不遠處。

女子著一身錦緞華服，面料明豔纖柔，乃是蜀錦中的上品，做工極佳，非綺雲坊而不能，單就這一身衣服，至少兩千兩銀子上下。

她頭戴玉釵，玉是美玉，產自北海深處，玉釵上鑲嵌著幾顆幽藍明珠，奪人眼球，這樣一副玉釵，非藍玉坊而不能，至少在五千兩上下。

手中提著一柄劍，劍鞘鳳紋飛揚，幾顆殷紅寶石嵌在其中，雖看不清劍的材質，卻一定價格不菲。

女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富，除了富，女子長得也美，面容很是清秀，眼中有柔波，肌膚白嫩有光澤，無論誰來看，眼前乃活脫脫一俏麗佳人。

不過，在芊芊看來，卻是一個實打實的蠢女人，一個成天打扮，炫富，且目中無人的人，簡直蠢到家了。

芊芊這輩子，最討厭的就是吃虧，對她而言，被別人這麽看扁，無疑是最大的一種虧。

她決定做些什麽，當然，絕不是反唇相譏，芊芊有芊芊的辦法。於是，當女子以一種不屑的目光看著時，芊芊徑直走過去，在女子身上繞了一圈，又若無其事的走回來。

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“嗡嗡”聲，是一群蜜蜂，排著整齊的隊伍，不知從哪裡的花叢中飛來。

嚴冬時間，常理來說，是不會有蜜蜂出現的，不過，快活林卻不同，它被群山環繞，氣候自是與外界不同。

蜂群一擁而上，在蜂群的圍攻中，女子花枝亂顫，花容失色，哀嚎不斷，慘不忍睹……

芊芊笑得合不攏嘴，不過，很快芊芊的面容便僵住了。

她的眼裡出現了一團火，火光很絢爛，火朝著四周迅速蔓延開來，洋洋得意的蜜蜂們，很快，被大火烤成了焦屍，落滿了一地。

火！恰巧避開了俏麗女子，恰巧燒在圍攻的蜂群身上，恰巧火勢控制得很完美……

有這麽多恰巧，只有一個理由，火是人放的，並且是一個控火之術很強的人。

熟練控火之術的人，有且只有一種可能，那人一定出自江南霹靂堂——雷家！

雷家給人第一印象是很蠻橫，一些長期與火藥打交道的人，脾氣當然如火藥一般，一點就炸。其次是富，雷家製造的煙花，放起來很美，雷家製造的火藥，炸起來地動山搖，有這兩門生意在手，雷家想不富，怕是很難。

最後是強，霹靂堂，天下第五大世家，堂內高手雲集，近些年更有趕超謝家和南宮家，一躍而成江南第一世家的趨勢。

然而，出手的人，卻是一名謙謙公子，相貌清秀，年歲二十出頭，看起來，非但不蠻橫，反而很有涵養，穿著非但不豪奢，反而素樸，至於強，憑方才這一手“火灼之術”，儼然已是雷門當代翹楚。

“師哥，就是她，引蜜蜂蟄我”一臉慘狀的女子指著芊芊就要衝上去。

“哼，是我又如何，誰讓你天生狗眼看人低”芊芊挺直腰板，一副老娘有理的樣子。

一抹亮光從年輕公子眼角劃過，他將俏麗女子拉在身後，隨即，十分謙恭地朝鬼奶奶行了一禮，道:“晚輩雷明蘭拜見前輩！”

“火灼之術，不錯，已到了第五重，你是雷天鯤還是雷天鵬的兒子?”鬼奶奶微微抬手，示意不必虛禮。

“家父雷天鯤，常提起前輩”雷明蘭道。

“哦，是說我老不死嗎?”鬼奶奶冷聲道。

“家父從無半點對前輩不敬之語，說前輩是他敬重之人，向來處世公允”雷明蘭額頭已然汗下，揖得更深了。

“小子，身為師哥，想替師妹出口惡氣，分屬應當，老身自不會多管，只是，你是師哥，人家也有師哥，你要出氣，就找他師哥吧！”鬼奶奶淡淡道。

“我…憑什麽?”林陽指著自己，一臉無語。

“當然，奶奶說得對，人家有師哥，我難道就沒有嗎?”芊芊一把將林陽拉到身前，自己則順勢躲在身後，揚起眉得意道。

“不過，有句話老身說在前頭，你家師妹出言譏諷在先，小姑娘出手教訓不知輕重，你年歲長些，當知道下手輕重”鬼奶奶道。

林陽半晌無語，什麽師哥師妹的，不過，是讓我挨揍唄，他瞥眼瞧向芊芊，心裡十分不爽，唉，早知道，寧死也不帶她下山，淨給我惹麻煩。

“少俠，請！”雷明蘭拱了拱手，做出“請”狀。

林陽無奈，也道了聲“請”！

雙方劃開道來，各自調息凝神，一場極其無聊的比鬥，即將拉開序幕……

唐衝則神情凝重，他湊近鬼奶奶身旁，小聲問道:“前輩，這雷明蘭武道境界已至八品巔峰，雷家人出手狠辣，向來不會留情，想必林兄會吃虧，我要不要……”

鬼奶奶搖搖頭，道:“我方才已經朝雷明蘭言明，他不過是要出口氣罷了，自會知曉輕重，何況，我有我的用意”說著，遞給唐衝一個眼神，似在詢問。

唐衝隨即附耳，低聲嘟囔了幾聲，鬼奶奶點點頭，二人心中俱是一笑。

意料中的“比鬥”最終沒有出現，因為，被人打斷了，被一個女子地出現打斷了，女子一出場，便徹底驚呆了眾人。

“好美！”

女子憑風而立，潔白的衣衫在微風中輕擺著，雪玉般晶瑩的柔肩微微露出，一綹靚麗的秀發直垂到細腰。

月光灑在她那絕美的面龐上，只見彎彎的峨眉下，一雙眼睛如止水般清澈明亮，秀挺的瓊鼻旁，粉腮微微泛紅，朱唇如滴水櫻桃般輕咬著。與這張臉相比，似乎月亮都生出了幾分妒意，卻又忍不住親近。

是她?

這位女子，芊芊自然識得，便是幾天前，在春風客棧的雪地前，被殘星打成重傷，被自己診治的，傳說中劍仙洛青陽的獨女。

“慢著…”

女子玉臂一抬，輕聲製止。雖隻短短兩字，卻宛若春風一般，拂過心房，又猶如一道嚴令，令人不敢違拗。

“姑…姑娘，這…”雷明蘭像是變成了一名癡漢，眼睛隻呆呆地盯著，說起話來也變得結結巴巴，全然不似方才。

“這…這…這啥?話都說不清楚，還想打人?”

女子嬌語微嗔，更顯俏皮可愛，她輕咳了兩聲，忽又頗為識禮地欠了欠身，道:“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，不知公子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，不再計較。”

她輕輕拍了下手掌，兩名身著錦衣的侍女，各自捧著樣東西十分恭謹地走了上來。

一名侍女手捧一張大面額的銀票，面值一萬兩，銀票上蓋著“匯通”錢莊的兌付印章，另一名侍女則手捧一個淺綠色藥瓶。

女子柔聲道:“這點銀子，權當賠付給這位姑娘的醫藥費，至於這瓶中的，是十粒培元丹，請公子笑納。”

“一萬兩！”

芊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一下子賠了一萬兩銀子，芊芊恨不得自己的師哥被那位雷明蘭狠狠痛打十次，甚至連自己被狠狠痛打一次，只要這一萬兩銀票，落入自己袋中。

至於十粒培元丹，在場的人都明白，其價值甚至超過一萬兩銀子，因為舉凡習武，稍不注意便會傷到筋脈和內髒，培元丹性情溫潤，對調理筋脈和內髒，有這極大的好處，並且這種藥，極其珍貴，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。

雷家素來有錢，一萬兩銀子，雷明蘭或許可以忍住不動心，可十粒培元丹，卻不由他不動心。

雷家人天天與火打交道，煉火最傷身，日積月累，五髒積損嚴重，這也是雷家人難以長壽的根本原因，而這培元丹，卻可以修複積損，這份心意實可謂重如泰山。

“我與這位公子本是一場誤會，既然姑娘這般說了，在下哪敢不從，這培元丹與本門實有大用處，實不敢推卻，至於銀票，在下實不敢收，還請姑娘收回”雷明蘭躬著身，又是一揖。

“我家姑娘送出去的禮，向來沒有收回的道理，何況，這是賠付給令師妹的醫藥費，還請公子不要推辭！”手捧銀票的侍女欠身道。

“師哥…”花容失色的雷家師妹忍不住跺了跺腳，恨恨道:“憑啥不要”說著，便快步走上前，一把拿過侍女的銀票，揣進了兜裡，又緊緊拽著尚戀戀不舍中的雷明蘭，快步朝大殿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