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迷魂 第28章 僧袍染朱褐色

徐洛魂上前一步，左手一摟，將葉繁星的身形穩定住，放在地上，綻開真心笑容:

“表現不錯，已經初步能控制氣了，神的修煉也有眉目，今天的對練到此結束。”

孟玥疾步進場，一把抓著葉繁星的肩膀，就是一陣有驚有喜的輸出，內容太多，字數重複，這裡不做詳述。

等到孟玥興奮勁頭過去，葉繁星才暈暈乎乎地了解，自己剛才做了什麽，又是一件如何震驚江湖的壯舉。

年僅十二的氣、神雙開者，只要存活，正常成長，都是武林中的神話！

場外的了零師太，此時也口宣佛號，送上自己的祝福:

“阿彌陀佛。”

“祝賀小施主打開氣門，點燃內天地，並覺醒神魂，從此踏上修行路。”

葉繁星有點發蒙，這位又是誰?怎麽從黑暗中出來，感覺世界都不對了?

孟玥在旁邊，再次為兩人相互介紹。

葉繁星這才知道，來人是峨眉派的。

想到峨眉派，自然想到了倚天劍，九陰真經，還有風陵渡口初相遇的小小郭襄，張口欲問，想要打聽情報。

早有準備的孟大小姐，虎口一掐，葉繁星的身體，頓時就被喚起了今日過度挨打的疼痛，當場就身子癱軟，倒地不起。

徐洛魂嘴角抽搐，強行無視了旁邊姐弟二人的雞飛狗跳，主動向場外了零師太走去，口中還溫和詢問:

“未知師太遠道而來，有何目的，孟家可有相助之處?”

了零師太再次做了一個佛禮:

“阿彌陀佛。”

“貧尼下山至此，乃是犯了嗔癡兩戒，心不寧。”

徐洛魂心中一震。

貪嗔癡，乃是佛門三毒之一，是佛門修行者的根本大敵。

眼前這位疑似修煉閉口禪，卻被破功，嗔癡念起，卻不閉關潛修，度化心魔，反而踏入紅塵，受俗世荼毒，在佛修者眼裡，已是入了魔。

了零師太繼續平和說著，內中話語卻波濤洶湧:

“貧尼已入魔道，殺心難消。此來隻為殺人，了斷二十余年恩恩怨怨。”

“阿彌陀佛！”

最後的佛號，依然如故。

但徐洛魂，卻聽出了金剛怒目，修羅血衣。

如果所料不錯，這位了零師太，應該就是當年的當事人。

了零了零，一切歸零。

徐洛魂歎息道:

“二十年清修不易，師太何至於此。”

了零師太平和回應:

“貧尼半生常伴佛前青燈，然渡不盡苦海，始知與我佛無緣。”

“既如此，貧尼二十余年前應做之事，如今該當報還，以全因果。”

了零師太直視徐洛魂眼睛:

“徐施主之前與方師兄交手，懇請將詳情告知，貧尼感激不盡！”

徐洛魂有些猶豫，這位師太的佛心已然瀕臨破碎，如果得到更多消息的刺激，是否會就此墮入魔道，萬劫不複。

這樣的結局，對佛修來說，比死亡更加殘酷。

這個決斷，他無法下定。

“師太，請進來，我來告知，老徐從旁補充。”

孟玥的聲音，從身後傳來，替他解了圍。

了零師太口宣一聲佛號，進了道場。

稍幾，道場中央，孟玥坐在徐洛魂和葉繁星中間，事無巨細，條理清晰地將賈中華與自己這邊的兩次相遇一一道出。

全程，了零師太都是面色平和，一語不發。

但是對面的三人，都能看見，僧袍下身形的急劇起伏，顯見情緒波動超大。

即便菜鳥如葉繁星，都能通過氣，感受到那快掩蓋不住的洶湧火山！

爆發開來，既燒死敵人，也要自我焚身。

一番複盤末了，孟玥向了零師太提議:

“如今青龍會與哥佬會在灌縣的正事即將結束，估計都會返回省城。”

“師太身抱殺心，但也應行光明正大之舉。”

“不若由孟家出面，取得縣長許可，正式面見賈中華，如此也不必擔心他避而不見。”

“至於屆時，兩位前輩如何了斷恩怨，結果如何，孟家都會出面斡旋，將影響降到最低。”

“師太，你看妥否?”

了零師太口宣佛號:

“阿彌陀佛！”

“孟施主所言正是，貧尼無甚意見，只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
“師太請講。”

“貧尼想與徐施主切磋一二，還望應允。”

葉繁星瞪大了眼睛，沒想到這個尼姑，居然有心思挑戰老徐。

徐洛魂和孟玥則並不意外，兩人相互眼神溝通:

“有把握嗎?”

“有信心，雙方都有顧慮，點到即止，不會下死手。只是有必要嗎?”

“有人說對話多，水字數，想要更多戰鬥。”

最後的眼神，徐洛魂沒有看的太明白，但是需要戰鬥的意思，還是接收到了，微微頷首。

孟玥回頭，微笑回應:

“固所願也，不敢請耳。”

很快，孟玥就拉著搞不清楚狀況的葉繁星退出了道場，在門口守望。

葉繁星低聲問:

“姐，這尼姑，不，師太，什麽來頭?”

孟玥對葉繁星的口無遮攔送上一記白眼:

“峨眉派掌門之下的二代弟子，論輩分，是我的上一輩，你尊重點。”

葉繁星縮縮脖子，還是低聲，繼續追問:

“你們剛才說的啥?她和賈中華有什麽恩怨嗎?”

孟玥有些憐惜地看著小老虎:

“她就是方凌峰過門的妻子。”

“賈中華穿越當晚，也是挾持了她，才成功逃離峨眉派的。”

葉繁星內心一怵。

之前因為被賈中華惡劣對待，他很仇視此人。

但隨著掌握一個個江湖常識，尤其是兩人同為魂穿者，物類傷己，對其的觀感已經有了極大轉變。

聽聞眼前女尼姑正是當年悲劇的當事人，想到之前感知中，“看到”此人的灰白，和剛才話語中的殺機。

葉繁星很是悲哀，未來的自己，是否也會踏入此等境地?未來，是否也有人，會如同此時的了零?

孟玥看出了葉繁星的心緒，伸出手，握住了小手，聊做安慰，口中說著其他話語:

“了零師太此時和老徐切磋，也是為了驗證自己和賈中華的差距，為後續的廝殺做準備。”

葉繁星黯然。

場外，姐弟二人竊竊私語，道場內，了零師太和徐洛魂相對十步而立，相互作禮，切磋正式開始。

了零師太此時雙手伸出僧袍，右手拔劍出鞘，如孟玥愛劍輕竹一般細，卻更長，劍身無光，顯得極是平凡。

“貧尼了零，劍名如因，峨眉派中人，修行金頂九式，請徐施主賜教！”

徐洛魂右手緊握誓約，居然有些感動，終於遇到一個江湖中正常的決鬥回應:

“在下徐洛魂，孟家門客，會幾下莊稼把式，請師太賜教！”

見了零緊守架勢，知道佛修不擅搶攻，也便不再僵持，直接踏步上前，右手起劍，誓約刺向了零的左臂。

開場招式僅是平常試探，真正殺招在於伴隨這一劍而鼓動起來的氣，還有徐洛魂特意使用的神！

這一局也是對葉繁星的指導局。

場外的葉繁星，如果在幾章之前，還是小白時，只能看到這平平常常的一記衝步前刺。

但是現在氣神雙開的他，視角中，場地中發生了駭然的變化。

隨著徐洛魂這一劍刺出，世界仿佛靜止成一幅畫，所有都被停滯，只有這一劍，在靜止的世界中往前，往前，再往前，將沿途所有，一一撕裂。

更恐怖的是，伴隨這一劍往前的，還有徐洛魂身後的世界，整體前移，向著了零壓過去。

你可以對抗一劍，但對抗不了一個世界。

葉繁星終於明白，為什麽之前見徐洛魂決鬥，都是三兩下就解決戰鬥。

原本以為是戰力懸殊過大，徐洛魂碾壓全場。現在自己才知道，與徐洛魂戰鬥的人，對手從來不是這個人，而是整個世界。

“老徐剛才放水了多少?”

葉繁星腦海中轉動著這個念頭，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場內的狀況。

學習徐洛魂的技巧運用，學習其對手的每一個應變，就像剛剛吐露新芽的幼苗，瘋狂攫取著陽光和水份，轉化為自己的成長養份。

不經意間，葉繁星的內心深處，有了一個目標，對準徐洛魂的目標。

場內的了零，就沒有葉繁星那麽多內心戲了，畢竟，她所承受的壓力，是場外能感受的數倍，數十倍。

心跳在瘋狂加速，體內血液不受控的狂飆，眼中的世界，邊緣處出現了輕微地扭曲，並在逐漸擴大。

這是自身氣被壓製，被侵蝕，身體不自禁過激的反應。

極速運轉苦修四十余年的峨眉心法，平複身體的各處異樣，了零不再抱持守勢，真等對方攻擊到位，沿途聚集起來的氣勢和壓力，將徹底壓垮自己。

想要不在剛開始就被擊敗，只能主動進攻！

如因振劍，一聲清脆，仿若鳳鳴。

畫中壓迫過來的世界，中央出現一座巍峨大山。

山頂，金光四射，射出道道劍影，紛紛刺破靜止的畫和前壓的世界。

正是峨眉山，峨眉派，傳承自創派祖師的招牌劍技，金頂九式。

葉繁星感覺自己難受極了。

如今的他，有兩個視角，一個視角是雙眼看到的徐洛魂一劍刺出，了零尼姑拔劍在誓約上叮叮當當還刺了幾下，擋住了攻勢。

而另一個視角，則是來自於身體的氣與神，看見的是一座山，放出萬丈金光，刺穿，刺破一個世界的恢弘場景。

兩個視角交加，大腦一陣陣鼓蕩:

“MD，我是單屏手機，不是雙屏電腦，支撐不了雙開！”

一直牽著他手的孟玥，感受到了異常，放出了自己的氣，從沒有讓葉繁星感受到的氣。

一股清涼，從相連的手上，傳遞至身體裡，猶如夏日空調，給已經沸騰的大腦迅速降溫，重回正常。

不僅如此，還通過玄妙的方式，居然將兩個視角疊加在一起，雙屏變作單屏，還支持頁面切換，供葉繁星選擇。

葉繁星大為吃驚，氣，還能完成這樣的神奇操作?

看了一樣旁邊的孟大小姐，一個寵溺的笑臉，什麽都沒說。

葉繁星無奈壓下心中的複雜，姐姐估計這邊沒戲，還是事後找老徐問問吧。

姐弟二人的小互動，影響不了場內切磋。

徐洛魂的第一步攻勢被化解，也不以為意，這只是招呼而已。

此時，兩人距離縮短至五步，已到誓約的攻擊范圍，後續攻勢馬上就來。

但是，視野中，一抹丹霞憑空起，十丈軟紅迎風展。

了零，手持如因，在剛才金頂九式的刺擊後，居然強提一口氣，不作換息，直接欺身向前，主動縮短距離至三步以內，率先發起攻擊。

如因無光的劍身，也在氣的催發下，閃出點點紅纓，就如金頂展露的絲絲佛光。

一瞬間，劍已臨身，劍尖，直指徐洛魂的喉間。

不帶殺氣，然沒有絲毫保留，這已不是切磋，而是生死決鬥！

袖裡藏鋒刃，封喉如吻頸。

葉繁星心生荒謬，堂皇大氣的佛家劍法，卻出現了絕情絕義的刺殺精義，這一矛盾和扭曲，讓他很是難受。

並非生理上的，而是心理層面，對了零，對賈中華，對自己，產生了沒來由的怒氣和怨恨。

什麽仇，什麽怨，能刻骨銘心，將一顆無暇佛心，沾染血色。

魂穿者，該死！

葉繁星，第一次，認同了本世界各大組織對於魂穿者的態度。

面對意想不到的危局，徐洛魂沒有時間感慨一個佛修墮落成修羅的余暇。

不死印法運轉，周身氣急速擴散，覆蓋身體各處，然後，開！

瞬間，時間再次變慢。

右手的誓約已經無法阻止如因，但是空著的左手，仿佛穿越時空，直接來到自己的喉間，五指依次張開，如蓮花盛放，每指都彈在如因的劍尖。

每次彈擊，都讓如因的劍身彎折一分。

直到五指彈完，流光恢復正常，如因卻發出一聲悲鳴，不甘心地掉落在地。

場地內一時陷入寂靜。

葉繁星有些貪婪的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，在玄妙視角中，一道軟紅乘著丹霞刺向老徐喉間，老徐的左手突然出現，釋放出一朵金蓮，金蓮旋轉著張開，吐出道道清氣，宛如激光武器般，層層削弱軟紅和丹霞，並最終將其消磨殆盡。

彈指無邊，緋色似夢幻。

這已經不是武俠，而是仙俠大片兒了。

氣和神結合，這麽玄妙的嗎?

葉繁星心中升起無盡探索欲，好想貪婪地知道內天地的所有一切，就像過去玩遊戲非要追求的白金成就。找書苑 zhaoshuyuan

了零長劍脫手，已是必敗之局。她站在原地，有些出神，喃喃自語，有些懷疑:

“九字真言手印?”

葉繁星聽到此語，又是一陣激動。因為這是他熟知的一門武功，來自大唐雙龍傳的徐子陵。

想到徐子陵和不死印法的糾葛，他不由覺得，老徐會這門武功，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。

畢竟中國老丈人和女婿之間，誰不是打打罵罵，又和和美美的一家人?

說不得，補天閣的收藏中，還有長生訣的典籍。

徐洛魂沒有正面回應了零的問題，只是一聲歎息:

“師太殺心過重，偏離佛門，佛心蒙塵。再不回頭，已是舟停苦海，難覓歸途。”

了零首次展露笑顏，有些僵硬，但也算和善:

“俗世所有人都有資格責備貧尼，惟他和補天閣中人，沒有資格。”

他是誰，不言而喻，至於補天閣。

顯見，了零已經從剛才的劍法，氣機感應，還有“九字真言手印”等條件，猜出了徐洛魂的師承。

徐洛魂謂然一歎:

“正因為門中先人與師太情況相仿，在下才不忍師太沉淪苦海。”

了零笑意不變，很是堅定:

“佛門也有金剛怒目，降服四魔之時。”

“如果我不下地獄，那他人就更沒有必要下地獄。”

“苦海沉淪又如何，永墜輪回何其多，佛心知惡，僧袍染，朱褐色。”

葉繁星仿佛看見大雄寶殿，眾佛默然，齊宣佛號:

“阿彌陀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