凶手悶哼一聲,點點寒光飛出,匕首脫離。
但凶手悍勇無比,此種情況下,居然不退反進,朝著兩人撲來,竟然準備貼身肉搏。
徐洛魂還來不及反應,就發現體感的時間出現了減緩的跡象,是葉繁星的流光!
他內心一動,並不抗拒,反而順著感受到的葉繁星之氣,將自己的灌入進去,幫助短時間內更加旺盛和活躍,提升功效和持續時間,同時將密道上面的機關蓋子扣上,避免發生太大動靜,吸引外面哥佬會的注意力。
得到徐洛魂的幫助,葉繁星的身體,在空中順利完成調整,一腳蹬出在密道壁上,借助反彈力,炮彈般衝向了凶手。
“蹦!“
一聲沉默的撞擊聲,黑暗中,葉繁星依靠爆發的流光,後發先至,兩人的頭顱結結實實碰在了一起。
葉繁星從空中跌落,頭暈目眩,白天一整天的不適再度湧上胸口,他靈機一動,調轉虎口,不再壓抑,痛痛快快地抒發自己的難受和憋屈。
一道黑暗中的彩虹激射而出。
凶手頭顱被撞後,照舊不改凶悍本色,一聲都不出,雙手伸出,懷抱住尚未站穩的葉繁星,就要靠蠻力拚個你死我活。誰料天降攻擊,一道惡臭黏糊的水柱,將他從頭澆到尾。
突遭這種詭異的襲擊,是個人都要愣一會兒,凶手也是人,所以一時沒注意,居然讓葉繁星如猴子般從他的胸腹間竄了下去,脫離了控制。
凶手暗道不好,接著預感就是兩腿之間一涼,似乎有什麽鋒銳之物,盯上了這裡準備致命攻擊。
此時徐洛魂落地,一把抓住葉繁星握著家鄉準備摧蛋的右手,一邊以低音駕馭九字真言:
“臨!”
“老乾,是我們!”
密道中,三個人的動作都停止了,有種尷尬的氛圍在彌漫,除此之外,還有從凶手,不,乾希宇身上開始散發的惡心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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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矮狹窄的鬥室內,一盞油燈,如豆。
繁星尷尬地搓著小手,對面乾希宇一如既往的僵屍臉上,依然平靜,但不時能看見跳動的青筋,顯見內心其實並不平靜。
他用一張黑黝黝的手帕擦拭著身上來自葉繁星的穢物,已經擦了好久好久,但是那股子憋氣的難聞味道,還是不停從他身上散發出來。
徐洛魂趁此機會,殺手職業病發作,打量周圍。
這間鬥室很矮,人無法直接站起腰,又很狹小,四個人在裡面很擠。
是的,四個人,除了徐洛魂,葉繁星,乾希宇之外,還有一個半倚靠在石壁上的人,昏暗燈光下看不清面目,隻覺得戴著眼鏡,很是斯文。
另外徐洛魂還從他身上嗅到了血液的味道,如果不出意外,應該是身負重傷,也正是因此,才讓老乾也被困於此地。
除此之外,石壁之上的小油燈,一方低矮箱櫃,箱櫃上一碗藥,幾個乾癟的土豆,最後只剩下石頭。
良久,乾希宇甩掉手上不知道沾染了什麽而黑黝黝的手帕,肅容說:
“果然不愧是名震灌縣的摧蛋狂魔,這種催吐後再摧蛋的戰法,確實令人防不勝防。難怪能在灌縣嚇退青龍會,連成都城內都在傳頌你的傳說。”
徐洛魂沒忍住,崩開了一個笑意,還好忍住了笑聲。
“噗嗤!”
可那一個傷員,興許是受傷後自控力下降,真的沒忍住,笑出了聲。
葉繁星的小臉漲得通紅,這什麽見鬼的摧蛋狂魔,還有什麽催吐後再摧蛋的戰法,難聽死了,他明明是按照老徐的教導,奔著敵人要害去的,怎麽就風評被害了呢。
想大聲駁斥,又發現這裡情況不合適,畢竟哥佬會二十余號人,就在頭頂走來走去。
小聲壓低聲音,可氣勢也就壓沒了:
“是誰在造我的謠?非讓他好看不可。我哪是什麽狂魔,明明是個江湖俠少!”
只是對於催吐和摧蛋之事,略過不提。
沒想到那個傷員突然輕輕開口打趣:
“所以,少俠的外號應該是摧蛋俠?”
葉繁星石化,其余兩人也都差點破功,一時間,鬥室內,憋悶的氣氛一掃而空,充滿了快活的氣息。四人間的距離,瞬間被拉近,尤其是傷員與兩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。
乾希宇也是個人精,趁此機會,為雙方介紹:
“這兩位是我請來的幫手,徐洛魂和葉繁星。”
“這位,是應大小姐相邀,來蜀地公乾的錢潮。”
誰料,那位錢潮卻艱難地伸出手來,想要同兩人握一握:
“抱歉,因工作需要,化名錢潮,我是錢壯,叫我老錢即可。”
這時油燈火苗剛好壯大,閃現出了一個戴著眼鏡,五官俊朗而不失柔和的面目。
徐洛魂倒沒怎樣,只是訝異這位疑似紅色組織來客的直爽和坦誠。而葉繁星則馬上就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,生怕一時間失聲驚呼。
因為他認識此人!
受益於後世鼎鼎大名的余則成,葉繁星這位當時憋在大學裡青春無處釋放的宅青年,對隱秘戰線上的輝煌,還算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。
至少,早期戰線上最傑出的“龍潭三傑”還是知道的,也正是此人潛伏國軍中央組織部,以斷絕家庭往來為代價,破獲並及時傳遞了國民黨抓捕顧順章之後,一鍋端中央的陰謀,拯救總理等一乾紅色高層的生命。
可以說,當時紅色組織的上層,一大半的人,都欠眼前這位救命之恩。
不過,這應該是幾年後的事情,而現在,他應該在BJ啊,怎麽在這裡?
葉繁星的腦袋上冒出了問號。
乾希宇僵屍般的臉上終於露出震驚之色,不自禁低聲喝道:
“同志,這不合紀律。”
雖然徐洛魂和葉繁星都是信得過之人,但是紀律就是紀律,情急之下,他也顧不上暴露自己也是秘密組織成員的根底了。
徐洛魂泛起好奇的眼神,從葉繁星的神態上,明顯認識這個斯文人,應該還做出了不小的事跡。而這位呢,則明顯對自己和葉繁星很有善意,所以上來就很坦率。
他伸出手,握住了對方的手,輕輕搖搖:
“徐洛魂。”
老錢友好地笑笑,此時火苗漸小,他的臉,又隱入了昏暗中,若隱若現:
“我知道,辛亥革命志士,我代表組織,向您致以崇高的謝意。”
徐洛魂怔住了,這是他十余年來,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謝語,第一次,就是旁邊的小鬼上午說的。而眼前之人,只是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。
兩人松手,老錢轉向葉繁星,葉繁星手都在顫抖,緊緊握住。
為什麽顫抖?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或許是因為穿越至今,這是他第一個親自見到的,記載於歷史之上的人物,或許是對於自己而言,眼前之人,代表的是他這穿越人生中,虛幻與現實混雜,歷史與時間相會的那個原點,告訴他,兩個世界都是真實存在,並不虛妄。
總之,手握上去了,就放不開,很緊很用力。
老錢也有些激動:
“葉繁星同志,我早就從峨眉峰同志那裡知道了你的事,這次見到本人,不虛此行。”
“對了,先生叮囑過,如果遇見了你,特別向你說明,他和你是一樣的人,有著相同的想法,他歡迎你的到來。”
這兩句話的信息量超大,讓葉繁星的腦袋更蒙了。
峨眉峰?他給別人講我的事?我做了什麽事被他惦記上了?
我什麽時候跟余則成這個濃眉大眼的斯文敗類認識過?
話說,他不是影視劇中虛構的人物嗎?怎麽聽這意思,真實存在啦?
還有,那位先生,是誰呀,還這麽鄭重地囑托這位紅色傳奇特別說明?
等等,等等等。
和我一樣的人,歡迎我,還等我,也就是說,他也是穿越者?
這些信息直接爆炸,燒了葉繁星的腦乾,今日多次辛苦的身心終於承受不住,他兩眼一閉,昏了過去。
剩下三人都面面相覷,這握手握得人直接暈了過去,也算人間罕事了。
徐洛魂勉強解釋:
“繁星今天身子本就不適,白天在城內各處喬裝打扮,探查消息,些許是過於疲憊了些,休息就好。”
老錢松開手,有些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笑:
“抱歉,都是錢某拖累了大家。”
徐洛魂扶住小老虎,本想叫醒他,但看到他昏睡臉蛋上的疲憊,終究還是不忍心。算了,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吧,今天的表現,也值得這麽一會兒的獎勵。
他將葉繁星也靠在石壁上,回過頭來接話:
“究竟是什麽情況?現在有什麽應對方案。”
乾希宇乾咳一聲,僵屍臉肅然說:
“還是我來講吧。”
乾希宇1月1日來到成都,利用過去做土布生意積累的人脈,還有灌縣一些進步學生的幫助,很快就查明了哥佬會的一個分堂勢力,勾搭上政府內部高官和青龍會,摻和販賣走私人口生意的事實,物證也以偷梁換柱的方式,在近二十天的時間內,逐漸弄到了手。
至於如何弄到的,沒有明說,徐洛魂也識趣,沒有多問多說,只是靜靜聽著。
就當即將完成之時,老錢到了成都,找上了乾希宇,兩人一溝通,決定第二日再回灌縣。
老乾必然要陪同老錢至灌縣找自家大小姐,一方面護送陪同,一方面也是回去匯報此行工作成果。
誰料,當天晚上,在芳草街32號房內就餐的兩人就遭到了襲擊,來人多是哥佬會基層人員。
兩人攜手突出重圍後,一合計,意識到事情不簡單,立即采取措施,發出了口信,準備固守待援。
豎料口信剛剛傳出去,兩人又被發現,再次逃亡,不過這次明顯不再是烏合之眾的莊稼把式,多了許多訓練有素,武藝高強之人。
爭鬥中,老錢的腿部受創,無法移動,乾希宇一把背起他,鼓起余勇,殺散重圍後,按照大小姐之前布置的後手,去找了蜀地的最高軍事長官楊森。
聽到這裡,徐洛魂更加專注。
乾希宇僵屍的臉上露出憤恨,不屑的表情,低沉著嗓音說:
“楊森過去曾欠下孟家偌大人情,承諾幫助孟家解決問題。所以大小姐和我,都將其視為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選項。”
“沒想到,楊森此人為斂錢財,已經如此沒有下限。開立各種稅捐,壟斷鴉片生意都無法滿足,竟然默許政治對手鄧錫侯與哥佬會的一部分勢力,通過走私販賣人口榨取血汗,而自己坐收其中一成乾股。”
“當我背著老錢偷偷找過去時,楊森此人和他的十房妻妾,正在吃著宴席菜,鋪張奢華,浪費可恥。”
“席間,他洋洋自得地炫耀,正是他透露了玉林路11號安全屋的事情給鄧錫侯,由其安排哥佬會和青龍會設立埋伏圈。他還多次表示對孟家家產的興趣,意圖染指。”
“為免意外,我悄悄退走,沒有驚動他。但是此時成都城內遍布哥佬會爪牙和青龍會高手,老錢受創嚴重, 必須盡快藥物醫治,靜養調息。”
“沒奈何下,在監控力度減小的有利條件下,我們冒險回到了這裡,利用我平常囤積的藥品和食物度日,直到現在,堅持到你們的到來。”
乾希宇三言兩語,簡短敘述著這幾天的發生的過往,對其中的危機四伏,血雨腥風一筆帶過。
徐洛魂越發欣賞起這名幹練果決的後生,這樣的人才,在當年的辛亥革命志士中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。他沒有說話,等待著兩人給出一個解決當前現狀的方案。
這次換老錢說話了,很明顯,在組織內的地位,老錢明顯超過乾希宇:
“現在的情況是,鄧錫侯與楊森,哥佬會與青龍會,都在等待著我和希宇,或者孟家的救援出現,只是他們還不知道,而我們其實就在包圍圈中,也在等待出現破綻松動的機會。”
“如此就形成了敵我雙方僵持的局面。但是我們拖不起,此地物資畢竟有限,無法堅持太久,最重要的是青龍館中的無辜民眾正在遭受難以忍受的磨難,而全國也有很多人民遭受同樣的痛苦。”
“關鍵的證據在孟家主手中,我必須要盡快拿到,通過組織的渠道,公之於眾,這樣才會讓南北各大勢力投鼠忌器,有所收斂。”
“所以,我有一個計劃,但很危險,不知道徐志士,是否願意再為無辜生命,揮起你的劍而殺人?!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徐洛魂語氣平淡,仿佛無動於衷,只有眼神中一抹動搖,才知道他內心的波濤洶湧。
再次為無辜的生命,揮劍,殺人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