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,要想幫忙必須涉及到王家的資源,可是王家願意調動資源去幫助這些流民嗎?
或許他開口的話王喜在他的面子上同意幫助難民,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?
他深知這個時代的災難太多太多了,他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做一些事情就夠了,其他的事情也是愛莫能助。
王铖在自己的小院內沒有再出去,外面都是難民,他眼不見為淨。
然而就在這個時候,玉鳶子來到了他的小院道:“走了,這個時候還在這裡呆著幹什麽,那麽多流離失所的百姓,與為師一同布施救人去吧。”
王铖無奈地說:“師父,那麽多人我們救得過來嗎,除非王家願意幫忙,可是憑什麽讓王家幫忙呢?”
玉鳶子意外地看著自己這徒弟,他知道王铖內心是有善的,只是這份善似乎被名為理智的思維囚籠所封鎖了起來。
玉鳶子一下想起了王铖獨特的生命觀,那種‘生死皆妙然’的感悟的確是深深地觸動了他這個築基巔峰的修者,可同樣也吐露了王铖的人生觀與生命觀。
他是一個十分獨特的人,以獨特的視角看待著生命的存在。
他一方面很珍惜生命,也很熱愛生活,可另一方面他又因為自身對生死的感悟而對一些死亡、苦難看得很淡。
就像同樣的時疫,之前因為是莊子上發生的,他可以免費施救不求分毫回報,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救下的人都可以繼續很好地活下去。
可是這次他卻不願意救人了,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就算這次救了也依然會死於下一次的動蕩,或者說哪怕這次都不一定能夠撐得過去。
既然如此,按照王铖的生命觀……
玉鳶子看著王铖說:“我知道,你或許會覺得這些苦難的人們或許活著也很痛苦,不如去追尋死後的妙境。”
“可是啊,我的弟子,這個世上的人乃至一切生靈都是想要活著的,這是生命存在於世上的最根本的渴望。”
“我們不能因為他們活得痛苦就期盼他們死去,因為這違反了天道人心。”
玉鳶子深深地看了王铖一眼,又說:“子垣我徒,為師其實並不聰明,這麽簡單的說辭恐怕無法說動你,可是我等修者行善修行本就不是看結果的,而是為了守護我們自己的道心啊!”
王铖意外地看向了玉鳶子,他隱約間感覺到了玉鳶子的氣息似乎有些變化,整個人都在這一刻變得更圓融通透了起來。
他說:“哪怕千難萬苦,哪怕明知是徒勞也要踐行到底,如此方能捶打出那至剛至純的道心。”
“王子垣,切莫因為此時的所謂冷靜智慧而成了彼時某刻的後悔與動搖。”
王铖懂了,這次是真的聽懂了。
若有所悟地說:“我有靈根易蒙塵,當以正心勤拭擦。”
玉鳶子頷首笑道:“是這個道理,莫讓你這通透澄澈的靈根再蒙塵了,快隨師父去幫助那些急需幫助的人吧。”
這一刻的玉鳶子,真真的大前輩風范。
若不是修為差了點,實則在氣度以及個人給人的‘力量感’上面已經完全甩開了靜山道人。
在王铖心裡,自己師父的身影已經變得越來越高大了,他也的確在師父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。
不過這時他稍稍停頓,琢磨了一下道:“師父,外面的流民太多了,他們幾乎都需要救治。”
“熬煮草藥是來不及了,我們也沒有那麽多草藥的,所以我們要用符水救人,這是最高效的辦法。”
玉鳶子頷首,他知道王铖說得對。
王铖又說:“但這樣又不行,我們沒有那麽多符紙用來製符,就算降低要求使用普通紙張,可是朱砂、丹青都是耗材,我們必須要得到王家的支持。”
玉鳶子頷首道:“此事易,我這裡有一顆延年益壽的增壽丹,想必交於那王喜之後他必然會全力以赴的。”
王铖聞言心頭一跳,隨後他連忙拉住了玉鳶子的胳膊說:“師父,這增壽丹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!”
玉鳶子不以為意地說:“你的成長超乎為師想像,其實為師能教你的東西也在越來越少,這枚增壽丹真未必用得上。”
“更何況‘生死皆妙然’,這不正是你教為師的道理嗎?”
王铖愣了一下,隨後低下頭說:“是這個道理,可終究還是會不舍的。”
玉鳶子聽了怔住了,他有些不能相信王铖會說這樣的話。
可是隨後他卻開懷了起來,哈哈笑著說:“你這傻小子,為師近來心境大漲,道心也日漸圓融,其實對結丹一事已經有眉目了。”
“現在想想,或許結丹從來都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吧,只是為師有些當局者迷了。”
王铖有些不明白,不過看玉鳶子不願在結丹方面再多說,他也就乾脆不問了。
他說:“師父,其實問題的關鍵不是王家願不願意支持,而是現在亂局初現,王家這邊恐怕沒有辦法維持穩定的紙張來源。”
玉鳶子一聽是這個,忽然摸索著下巴說:“你們讀書人用的紙我是不會做,但用於製作符籙的符紙我倒是知道該怎麽做,我把製作方法交給王家,讓他們自己做行嗎?”
王铖驚訝地問:“師父還會造紙?”
玉鳶子笑著點點頭說:“這是自然,你忘了我早年跟個符修做過學徒了?當年為師在那符修手裡雖然就學了兩門符籙,但倒是把他製造符紙的技術給學了個透徹。”
“甚至這裡還有些靈力的使用小技巧,可以加快造紙的工序流程。”
“正常需要一年才能完成的流程,若是用上這些小技巧,則只需要一個月。”
王铖忍不住再次用仰慕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師父,這師父真的是什麽都會啊!
他說:“就是這個了,只要師父願意教他們造紙,我就能說服王家了。”
玉鳶子不解地問:“這就夠了嗎?”
王铖笑了,他說:“當然夠了,甚至這門技術對於王家的價值還要超過那枚增壽丹。”
玉鳶子一聽大約也就懂了:“家族啊,的確,若是操作得當這是能給整個家族帶來利益的,自然比只能給一人的增壽丹要好。”
他這時是一副風輕雲淡的高人風范。
畢竟對於玉鳶子來說,這等凡間的利益其實完全不放在心上。
反正在王铖的面前,他是越來越有‘名師’的風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