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道明火複燃,太清道界轉危為安。
羅喉與黃泉走下旁觀之高峰,來到陰司鬼池外的那座荒山。
山下,數百雲鼓雷峰的法僧已將通道守住。
無惑渡迷正在翹首以待,見到羅喉,立刻迎上來:“武君,妖後就在山上……嗯?為何不見天都大軍?”
他看向羅喉身後,只有黃泉一人。
羅喉淡淡道:“若是天都來的人太多,誅殺妖後的功勞,算天都還是算雲鼓雷峰。”
“這?妖後根基不凡,再加上她手中的邪尊刀,吾恐她脫出包圍。”
“放心吧,黃泉助你。”
無惑渡迷大喜:“多謝武君。”
黃泉冷冷一笑,橫槍直上高峰。
無惑渡迷振臂一呼:“除魔衛道,殺!”
武僧們立刻跟著他與黃泉,呼啦啦往上衝。
羅喉不緊不慢地沿著山道而行,紫焰魔少已死,紅流邪少和銀羽風少皆是重傷,黑衣劍少昏睡,邪尊道此時真正的戰力唯剩妖後一人。
至於那些活屍,在雲鼓雷峰的法僧之前,只能接受被超度的命運。
這也是他通知無惑渡迷來此的原因,一為誅惡,二為超度,否則殺掉之後又再復活,活屍變成僵屍,造成的災難更加不可控制。
很快,山頂響起了激鬥與喊殺之聲。
還未走到戰場,就見一道黑色身影疾疾奔下山道。
正是看出妖後大勢已去,想要奔回天閻魔城的虛靈魔官。
“吾允許你逃命了嗎?”
虛靈魔官見身前擋路之人竟是羅喉,嚇得魂飛魄散:“武……武君!”
“不想死就跟吾上來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山頂之上,一群僧眾盤膝而坐,口誦救苦救難真經,聖光佛氣之中,活屍接二連三地倒下,身化輕煙。
殊印塔的兩名僧老,與帶傷頑抗的紅流邪少和銀羽風少戰成一團。
紅流與銀羽受傷嚴重,若不是兩名僧老慈悲,兩人早就死了。
戰場中間,是一方紫色帳篷,帳篷中躺著依然沉睡的黑衣劍少。
帳篷之外,無惑渡迷對陣妖後,黃泉倚槍旁觀。
“今日之戰,貧僧送你重歸輪回。”
“本座之前,豈容伱誇口,喝!”
冷光一劃,邪刀亮起,妖後疾攻如雨,瞬那間,刀氣撼天,刀光裂地。
無惑渡迷奮起佛門神通,以靜製動,氣沉四海,身穩如山。
妖後唯恐傷到帳篷中的黑衣劍少,出招保留三分,卻難以擺脫無惑渡迷的糾纏,再加上冷眼旁觀的黃泉,妖後更為心焦。
戰局一時陷入僵持之境。
數招過後,眼見羅喉緩步來到,妖後情知今日凶多吉少,當即妖刀一轉,絕式上手:
“冷月邪影,喝~”
“惑界刑判,哈!”
絕式衝擊,鏗然巨響,一支紅色奇異兵器出現在無惑渡迷手中,正是刺殺過號天窮的那支血棱棱。
雙器相交,兩人同時後退。
一退之後,妖後身如流星回旋,眨眼間攻到無惑渡迷身邊,妖氛爆漲,一化千招,皆是凶狠冷洌之式。
“六道滅根渡輪回!”
神器在手,無惑渡迷奮起佛家根基,頓時形成一股龐然巨力,排山倒海而來。
見此情形,妖後縱身入雲海,嬌喝道:“最後一式,體會妖刀之怒,妖刀弑鬼神!”
最後一招,最後相交,分勝負,決生死。
黃泉銀槍提在手中,真氣流轉,準備加入戰鬥。
就在此時,五十余裡之外的一處高峰上,無衣師尹帶著撒手慈悲四人,緊緊凝視戰場。
一羽賜命張弓開弦,問道:“師尹,非天、赦天、懺天、寥天、赩天、溯天,你要用哪一箭?射向哪一人?”
無衣師尹猶豫未決。
一羽賜命弓弦輕移角度,已然對準羅喉。
“懺天一羽·七殺誅滅,就用這一箭吧。”
“暫止。”
撒手慈悲不解:“師尹,這是射殺羅喉最好的機會,滅國之仇不報了嗎?”
無衣師尹苦笑:“妖後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,若你這一箭射不死羅喉,死的就是我們。”
聽到此話,一羽賜命默默取下懺天一羽,換成普通箭矢,將盜驪弓的角度對準了妖後。
“那就殺妖後,我們把這個功勞搶過來,不能讓給雲鼓雷峰。”
無衣師尹依然搖頭:“妖後背後還有勢力未出,底牌未明之前,咱們不宜動作。”
說話間,戰場上又起變化,只見虛靈魔官手一揚,一道黑氣從妖後身上飄出,散入天地。
隨著黑氣離體,妖後大叫一聲從空中跌落。
“嗯?”
“發生了什麽?”
“師尹,你猶豫得太久了,他們已經分出了勝負。”
無衣師尹皺起眉頭:“場上的形式不對。”
場上的形式的確不對,虛靈魔官在羅喉的逼迫下,將魔城秘法收回,妖後頓感一陣恍惚。
“這是?”
她捧著頭哀呼,往事潮水般湧來,一時之間,妖後不知身在何處,今夕何夕。
唯有心中最記掛的人不變。
“黑衣,吾兒!”
妖後奔向帳篷中,抱住黑衣劍少,淚如泉湧。
不料,變數再起,懷中的軀體莫名消失,只剩一張黑色紙人。
“黑衣!黑衣!”
茫然間,只聽虛靈魔官無情的聲音傳來:“妖後,這並不是黑衣,而是我製造出來的傀儡。”
“什麽!”
“而且,你早就死了,現在只是一具用非屍流秘法控制的活屍。”
妖後如遭雷擊,秘術失效,她終於想起了一切。
“吾……吾死了,原來吾早就死了,黑衣啊!”
隨著記憶的蘇醒,妖後的身軀開始虛化,她掙扎著爬出帳篷,問羅喉:“吾兒黑衣,他……他在哪裡?”
縱使妖後該死,見此情形,羅喉亦有一絲動容。
“放心去吧,黑衣劍少在他師尊身邊,平安無事。”
“多謝……”
千般不舍,萬般牽掛,終究煙消雲散,化為一陣山間的塵埃。
這詭異的一幕,不僅令無惑渡迷和雲鼓雷峰的僧眾震驚無比,紅流邪少和銀羽風少更是悲憤莫名。
兩人已戰至奄奄一息,卻發現自己為之戰鬥的理由蕩然無存。
“可笑啊!”
銀羽風少大叫一聲,撲通倒地。
“銀羽!”
紅流邪少扔下手中的刀,奔到銀羽風少身邊。
兩名僧老收了招式,合掌念道:“放下屠刀,回頭是岸,阿彌陀佛。”
活屍已經全部消滅,這場戰鬥雲鼓雷峰大獲全勝,無惑渡迷指揮法僧將紅流邪少與銀羽風少押走。
又問虛靈魔官:“武君,這個人怎樣處理?”
“留在這裡,吾有用處。”
“可以,接下來就是鏟除號天窮了,這一次絕對不容許他逃脫。”
“僧老需要援手時再通知吾。”
“多謝武君,請了。”
很快,僧眾撤離,山中沉寂下來。
羅喉抬頭望了一眼遠方,虛空中似乎有隻巨大的魔眼在盯著這裡。
“天閻魔城之人,可知吾留下你的原因?”
虛靈魔官臉帶驚恐,不住搖頭:“在下不知,請武君明言。”
“留你一命,是讓你帶話給魔主,吾不管聖魔之間如何爭鬥,但天都的人,你們動不得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
“天都的人,包括任雲蹤與淨無幻,記住了嗎?”
“記住了記住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虛靈魔官如蒙大赦,急速奔下山去。
天閻魔城深處,象罔之眼緩緩合上了。
魔主很是失望:“妖後死得太輕易,枉費吾一番布局。”
站在他面前的,是天閻魔城的司命寂滅邪羅,與魔主同時觀看了這一場戰鬥。
寂滅邪羅疑惑道:“羅喉怎知虛靈魔官是我們的暗樁,又知道妖後是個死人。”
“羅喉令吾越來越好奇了,可惜,妖後沒有試出他的底細。”
“魔主,不如派闍魘那迦前去,直接抽取羅喉的惡夢出來,我們再好好研究一番。”
“可行。”
“另外,羅喉與少君之間的關系, 似乎也可以利用。”
提到少君,魔主有些不悅:“做好自己的事情,少君方面,吾自有安排,退下吧。”
“屬下告退。”
觀注這場大戰的除了無衣師尹與魔主,遙遠的群山之中,同樣有雙深沉的眼眸,凝視著羅喉的身影。
就在妖後消散於天地之後,那雙眼眸閃出冰冷的殺意。
“羅喉,意外的變數,但吾之大業豈容變數出現。”
隨即,山風吹拂,浮雲飛卷,山巒之中出現一張巨大的金榜,金榜上面題寫著幾個名字。
奉皇靝、靖滄浪……
“為何只有兩個名字,剩下的四個名字皆被掩蓋,這是何意?”
就在這一場大戰發生的同時,末世聖處深處的地層,魔絕天棺暗芒閃動,魔氣滔天。
經過四十九天的潛藏,號天窮將自己裂解為無數塵沙,沿著血棱棱刺破的孔洞鑽出。
“哈哈哈哈哈,滅神降臨,人間伏首。”
很快,塵沙重新凝聚為實體形態,身影一轉,已在掌真殿上。
宿賢卿率末世聖傳的心腹,皆在大殿上恭候號天窮出棺:“迎接天君!”
“吾兒,點兵,隨吾殺上雲鼓雷峰!”
“領天君旨意。”
此時,雲鼓雷峰外,帝如來感受到遠方撲天而來的殺意。
他放下掃帚,長歎一聲,隨即恢復佛首法相。
金色僧袍飄動,靜立山門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