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喉出了天都,方要化光飛走,背後傳來呼聲。
“義父等等吾~”
“昊兒?”
少昊急匆匆地追上羅喉:“義父出去為何不帶昊兒?”
“見你正與寥天、弦陵玩耍。”
羅喉放慢腳步,讓少昊與自己並行。
“昊兒很羨慕兩位弟弟。”
“為何?”
“他們長得很慢,會做很久的嬰孩,這樣就能一直留在義父身邊。”
聽他語氣中的悵然,再想到如今的少昊,不過也才五歲,羅喉心中為之一窒。
隨即牽起少昊的手,溫言說道:“寥天與弦陵卻很羨慕兄長,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,成長為死國之神,守護自己的國土和子民。”
“哈哈哈,吾觀兩位弟弟,同樣成長很快,好像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大許多。”
羅喉心中又是一動,兩個兒子的確比普通的小兒要高大,聆水仙就嘮叨過幾次,說今天做的衣服,明天穿就小了。
他一直以為是遺傳原因,父母身材高挑,兩個兒子自然不會矮。
如果是跟時間城有關呢?
素還真在減慢日晷運行的速度,用三十年的時間填補多出來的三年。
而自己的特殊來歷,會不會造成兩個兒子不受時間城的影響,按正常的速度生長發育?
一切有待驗證。
“看來,兩個弟弟在向兄長學習。”
少昊停下腳步,認真說道:“雖然吾也希望弟弟們早日長大,為義父分擔肩頭的負荷,但吾更希望他們擁有完整的童年。”
此刻的少昊已經與羅喉一般高了,只有那雙眼睛,一如兒時的清澈,一如兒時的依戀。
這三年,因死國步入正軌,也因少昊太讓他省心,羅喉甚少關注少昊,甚至在少昊賴著不走時,無情地將他趕回死國。
從未想過,他在死國並無親人。
天者有地者,尊皇有鬼薄英,夜神有月聲,就連阿修羅也有極道先生這個摯友,而他的兒子,是孤獨一個人。
這一刻,他深悔自己的算計。
什麽死國責任,什麽神之天命,如果他的兒子不喜歡,那就什麽也不做。
“吾兒,是為父疏忽你了。”
“抱歉,是昊兒惹動義父的心緒了。”
少昊扮了個鬼臉,拉著羅喉的手繼續往前走。
“這次回來,你想住多久都可以。”
“真的嗎?”
“當然。”
“那我們現在去哪裡?”
“一家棺材店。”
“一家棺材店?”
很快,少昊就知道了,當真是一家棺材店,而且還是一家連鎖的棺材店。
青磚青瓦,高門大院,不僅掛著“天天棺材連鎖店總部”的匾額,門口還並排放著四五具空棺材。
棺材有大有小,有厚有薄,刷著黑漆,充滿肅穆。
“哭天喊地美到斃,葬千葬萬葬藍山。”
隨著詩號,從店中走出來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,頂著碩大的粉色牡丹花,搖著同樣粉色的團扇,一扭一扭的,朝著羅喉與少昊吆喝:
“人客官,家裡是誰死了啊?”
“本店的棺材規格齊全,價格公道,童叟無欺。”
“快來看看這幾副樣品,大小都有,足可裝殮一家子。”
少昊露出好奇的神色,他在死國見過太多的惡靈,這樣的面貌並不覺得如何醜陋,但是這樣招呼顧客的話語,他還是第一次聽到。
羅喉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表演。
葬藍山靠到羅喉身上,拋著媚眼:“這位人客官,伱一直盯著奴家瞧,莫非是對奴家有意思?哎,喜歡奴家的人太多了,就算是排一年的長隊,你也未必能排上。”
少昊忍不住拉開她:“義父有義母了。”
醜女穩住身形,又朝少昊撲過來:“這位少俠長得可真英俊,勉強可與奴家一配,不如奴家讓你插個隊。”
“吾?”
少昊急速躲開她,這女子好生厚顏無恥。
羅喉自顧自走入店中:“吾來做筆生意。”
“什麽生意?”
葬藍山一搖團扇,攔在羅喉身前。
“悠悠蒼天,曷其有極。繁繁浩土,曷其有盡。牧天在土,牧地在民。牧民在心,牧心在仁。”
“嗯?你究竟是何人!”
醜女的氣勢瞬間變了,一股冷冽的寒意從葬藍山身上傳來。
接著“呯”的一聲,棺材店的大門在羅喉與少昊身後關上,斬刀出鞘,逼殺而來。
未等羅喉出手,少昊雙掌一合,將斬刀夾住。
漫天寒意頓時止息。
“姑娘,切勿衝動,我們是來做生意的。”
“吾隻做死人的生意,殺!”
葬藍山飽提真元,奮力一抽,不料斬刀如遭萬鈞之力禁錮,竟是紋絲不動。
她立即以刀為支點,雙腿連環踢向少昊,厲風浸雪,含怒帶煞,毫不留情。
少昊同樣踢出雙腿,四腿交錯間,葬藍山再次受製。
羅喉放出神識,搜索店內的動靜,果然,後院之中藏有一股獨特的靈氣,雖然微弱,卻含有點點聖潔。
他舉步邁向後院。
葬藍山慌了,放棄斬刀,雙掌同時擊向羅喉後背。
羅喉袖袍一拂,將她拂倒在地。
葬藍山尖聲叫喊起來:“站住!不許你進去!”
少昊看得不忍,將她從地上扶起:“義父不會有惡意的,請姑娘冷靜。”
眼見羅喉站在一具沉重而寬大的棺材旁,葬藍山不禁渾身顫抖:“你們究竟是誰?”
“義父乃是天都之主,武君羅喉,吾名少昊。”
“羅喉……竟然是羅喉!”
能在苦境做連鎖店生意,葬藍山豈會孤陋寡聞,聽到來者是天都之主,臉色瞬間蒼白。
羅喉問她:“冷靜了嗎?”
葬藍山拚命點頭:“求你不要傷害棺材中的人。”
“你父親還要多久才會蘇醒?”
葬藍山不敢不答:“吾不知,也許幾年,也許幾十年。”
“等他醒來,讓他先往天都一行,吾會幫他鏟除平生最大的對手。”
“既然是生意,你想要什麽?”
“吾要你們在適當的時候,出借古曜。”
葬藍山又是一驚:“你們果然是衝著古曜來的,出借,說得太好聽了!”
羅喉淡淡說道:“這是天都釋放的善意,也是你們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。凜若梅,你是一個好女兒,卻不是一個好宗女,等你真正想承擔宗女責任時,記得來天都找吾。”
“你真的什麽都知道?”
羅喉沒有再說,以她現在驚弓之鳥的狀態,談不出什麽結論。
他帶著少昊走出天天棺材店。
走不出幾步,少昊一再回頭張望。
“怎樣了?”
“義父,那棺材中躺的是葬姑娘的父親?”
“你何以知道?”
“吾能感受到她心中對父親的情感,義父不如幫幫她們。”
羅喉歎了口氣:“吾會盡力,亦要看他們自己的選擇。這家人,執拗得很。”
“接下來我們去哪裡?”
“昊兒,學海無涯這個地方,你可願意一行?”
學海無涯,太學生一手創建的儒門最高學府,太學主雖然死了,倫理上,少昊是學海無涯的少主。
少昊眼中閃過一縷迷茫,學海無涯於他,沒有絲毫的印象。
“義父,吾到底算誰的血脈?”
“死神與一夕海棠的血脈,借太學主所出。”
“如此,學海無涯與吾毫無關系。”
“難得今日有暇,義父陪你遊山玩水。”
少昊高興起來:“何妨一行。”
原以為一片廢墟的學海無涯,此刻竟然熱火朝天,正在進行複建工作。
工地上,司徒偃拿著施工圖跑來跑去,不停指揮工人操作,央森則陪著疏樓龍宿說話,似在談論招生事宜。
看到羅喉,龍宿驚訝不已:“武君何以到此?”
“興之所至,你們這是要重建學海無涯?”
“然也。這位是?”
羅喉沒有出聲,讓少昊自己回答。
少昊向龍宿和央森施禮:“吾乃天都部屬,隨武君隨意一遊。”
“可惜還未完工,不能奉茶了。”
少昊掃了幾眼,便不再逗留:“前輩如此忙碌,晚輩不便久擾,等學海無涯複學後,吾再來拜謁。”
“客氣了。”
兩人離開,一路談論現在的三教情況。
龍宿既然參與到學海無涯的重建,應是有意領導新儒門了,不知學海無涯將變成儒門天下的一個教學分部,還是依然與儒門天下並立。
無論哪種情況,少昊都沒有興趣參與。
等羅喉與少昊回到天都,又迎來了一個新的變數。
禦不凡帶傷前來求助:“武君,葬刀會挑了封刀天下的北論分舵,死傷超過百人。吾親率四流支援,對方不僅破了春夏秋冬四象之陣,還殺死了冬雪。”
“葬刀會?”
“正是,葬刀會處處針對刀者,吾本已約束刀衛,不與其發生衝突,但他們卻闖入北論,毫無緣由殺人。”
封刀天下總部位於神武峰,還有北論、西造、南舞、東品四處分舵,分舵留守人員雖然不如總部,也有數百精英。
葬刀會是有備而來。
見禦不凡受傷,漠刀絕塵怒火萬丈,立刻請令:“武君,讓吾前往北論!”
“吾也去!”
“挑戰封刀天下就是挑戰天都, 武君,絕不能輕放葬刀會!”
忌霞觴卻說道:“對方若是衝著天都而來,那必然不會在北論等著受死,或許此刻,他們已經轉移陣地。”
“那怎樣辦?”
忌霞觴搖動扇子:“神武峰是封刀天下的總部,東品因昔日楓柚主人之故早成廢墟,而西造離天都最近,所以葬刀會最可能去的分舵是南舞,我們不如就在那裡張網以待。”
羅喉頷首。
“至於人員安排……”
忌霞觴不清楚武君為何不讓他出門,雖然他很想去驗證自己的猜測,但還是指派了其他人員:
“請黃泉帶隊,笑劍鈍與漠刀絕塵同去,禦不凡留在天都養傷。”
嘯日猋不滿:“我也要去。”
“你嘛,和夜神去西造,不排除葬刀會來西武林送死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