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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犁森獄，竟然淅淅瀝瀝，下起雨來。
雖然經過帝如來的度化，泥犁森獄的陰鬼與惡獸少了很多，但積蓄千年的地氣仍是瘴氣籠罩，邪崇不絕。
這場雨是惡露。
羅喉坐在帝如來的對面，白袍上很快染上了絲絲痕跡。
“武君，湖畔有木屋，請暫且一避。”
“佛首為何不肯入屋?”
“吾初來時，屋中尚有妖獸，後來妖獸避吾遠走，留下空屋。雖是空屋，吾卻不便私自闖入。”
“吾陪你又有何妨。”
帝如來抬起手掌，一股溫和佛力頓出，化為一片厚重雲層，將惡雨接住，流向兩邊。
“多謝。”
“不久前，吾感受到了一頁書的氣息。”
“梵天歸來，第一時間便彌平了紅潮之禍。”
“善哉。”
“不知至佛與蘊果諦魂如何了?”
“吾將他們放入開宗明卷中，以佛氣日夜滋養，希望可助他們兩人早日洗清罪業。”
“難怪吾見你超度三頭惡鬼時，開宗明卷中有兩點極為璀璨奪目的靈識。”
“開宗明卷就像這泥犁森獄，一地所生，一雨所潤，而諸草木，各有差別。”
雨停了。
羅喉辭別帝如來離去，心境分外寧靜。
夜色如銀，江水輕拍兩岸。
矩業烽曇率領天佛原鄉眾武僧，殺向了玉陽江畔。
月之畫舫中，綺羅生對鏡描妝，一筆一畫，黑紅色的牡丹在臉上綻放，再現昔日之江山快手。
什麽是江湖?
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，有恩怨就會有江湖，人就是江湖。
自雨鍾三千樓事件之後，綺羅生不入江湖三十年，每年皆會前往雨鍾三千樓故址憑吊，可惜終究化解不了這樁恩怨。
他放下畫筆，看著燭光下的手。
這雙手瑩白如玉，已經有整整三十年未曾握刀，但是今夜，綺羅生保證這雙手很穩。
轉身的風聲，撲滅了蠟燭，雪璞扇再次出現在月光下時，已是一口狹長的刀。
江山豔刀，沒有刀鞘，從不收鋒。
他踏浪而行，落於江畔。
“殺人者，償命來！”
矩業烽曇一聲怒喝，佛鄉僧眾破戒開殺。
爾善多琵琶疾響如暴雨，葦江渡佛掌揮動似狂潮，身後十幾名武僧急速旋轉，紛紛讚功。
既入江湖，何懼江湖。
綺羅生豔刀一劃:“江山快手之命，你拿不走。”
刀光在月下揮灑出淒厲的弧形，眼不容情，心不猶豫，任憑風吹熱血，刀斷佛心。
“嗯?”
矩業烽曇旁觀片刻，見眾僧難敵綺羅生，當即揮動惑苦終焉，浩然斬下。
綺羅生清喝:“江山逆轉，斷！”
刀氣轉為刀意，意由心發，一道無可匹配卻又快得看不清的刀光劃過，劃破暗夜，劃破風雲。
一刀五式，刀刀傷人。
“呃~”
爾善多手腕頓時受創，妙音掉落江畔。
葦江渡縱身疾退，仍被刀氣所傷，嘔出一口朱紅。
身後三名武僧躲避不及，瞬間身首分離。
矩業烽曇側身避過，急運絕招:“妖孽，饒伱不得！佛途三境·佛海聖擊！”
豔刀，佛刀。
刀中快手，刀中雄者。
兩人以快打快，以狠製狠，殺得天愁地慘，日月爭變。
眼見審座與綺羅生陷入僵持之局，身後靜立許久的三相修羅，默契開陣。
“渡脫三途修羅陣！”
同一時間，天王四護之凡七夜舉起華蓋寶傘天羅:“天羅護生！”
刹那間，三人六道佛枷疾鎖綺羅生，浩然佛氣，引動星辰靈氣呼應，山川大地讚力。
更有一把寶傘遮天蔽地，隔絕豔刀，護住眾僧。
“再一招，完納你之劫數，烽火瞬殺，喝！”
烽火起，烈焰燃，佛光三千開地獄，判刀一斬斷生死。
靈動身影被枷，絕世豔刀被鎖，綺羅生頓如折翅之鳥，斷根之花，正在判刀斬落之際，一劍自天外飛來。
人未到，劍意至，血飛濺。
“啊！”
矩業烽曇捂喉驚呼，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。
“審座！”
“審座啊！”
來者冷目肅顏，劍光起落間，斬斷佛枷。
“意琦行，你殺了審座！”
“吾不否認。”
葦江渡悲憤交加，抱起矩業烽曇屍首，急奔喜雨山寺。
翌日。
久無人跡的烈武壇大殿，清掃得乾乾淨淨，數支蠟燭依次點燃。
大殿上停著兩具裹著白布的屍身，一具矩業烽曇，一具痕江月。
風雪一路禪清掃完大殿，坐在燈影暗處，定定地看著矩業烽曇的方向，不久前，兩人方才重逢，如今便已天人永隔。
誰能想到，與他並肩停放在一起的，竟然是當初被他驅逐出烈武壇的痕江月。
此刻，兩人的恩怨已了，真正應驗了“不求同月同日生，但求同月同日死”的結義誓言。
有人來了。
率先趕回來的是君舍魄，接著是叕漢老大和雁如鴻、謗春秋夫妻。
“可惡！日前才知審罪閻羅進入佛鄉修行，怎會現在就聽到死訊?誰敢動烈武壇的兄弟，就是與老大我做對！”
“叕漢老大的感受，眾兄弟皆是同樣，九煞燭光，從此缺二，空留燭台，怎不教人傷悲。”
幾人祭奠完，等了很久，也沒有等來三罡。
叕漢老大怒罵起來:“禦龍天，青霜台，點鋒座，真是好狠的心，連兄弟死了都不來看一眼！”
君舍魄止住他:“也許有事耽誤，我們還是先討論出一個結果吧。”
“審罪閻羅死於武道七修的意琦行，痕江月死於天都黃泉，我們要如何報仇?”
謗春秋見風雪一路禪沉默， 不滿道:“論情分，整個烈武壇中，最該替審罪閻羅報仇者當屬你一路禪。”
叕漢老大也道:“一路禪，難道你遁入空門，就忘記了兄弟?”
一路禪無奈:“意琦行人在哪裡?”
“目前意琦行應在通天道出沒，但他的好友綺羅生以玉陽江為據點，或可一尋。”
雁如鴻又問道:“痕江月的仇又如何處理?”
君舍魄沉思片刻:“天都實力深不可測，吾會盡快聯系上三罡。”
就在眾人準備散去時，一道久違的身影踏入烈武壇大殿。
“是禦龍天來了！”
來者正是烈武壇三罡之首禦龍天，昔日五大傳奇中的南冕·超軼主。
他緩緩走到兩具屍身前，撩起白布，看了很久。
“先安葬兄弟，天都，吾會一行。”
(本章完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