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松不解地問道:“這是為何?”
公孫勝道:“武松兄弟,你有所不知呀……當下,宋江那廝鐵了心地接受‘招安’,要做朝廷的鷹犬,南下征方臘,我公孫勝多次進諫,他絲毫聽不進去呀……子雲,‘道不行,乘桴浮於海’,老子決不能跟那廝行不明智、不仁義之事!”
武松問道:“公孫哥哥息怒。宋公明哥哥一向暢言仁義,你如此說必有緣由,願聞其詳。”
公孫勝道:“武松兄弟啊,且聽我道來!別的暫且不說,常言道,大風起於青萍之末,見微知著,老夫隻從一件事中便預料梁山泊兄弟們走‘招安’這條路是凶多吉少啊!
“兄弟們在汴梁城外駐扎,那皇帝老兒何曾真心相待?唯是禦賜每位兄弟酒一瓶、肉一斤,以示皇恩浩蕩。可歎啊,便是如此一件尋常事,卻引來兄弟反目、血濺陳橋驛!
“為何?原來那朝廷奉命前來慰勞將士的一名廂官,是一個‘奪泥燕口,削鐵針頭,刮金佛面細搜求:無中覓有;鵪鶉嗉裡尋豌豆,鷺鷥腿上劈精肉,蚊子腹內刳脂油:虧老先生下手’的雁過拔毛、貪得無厭、膽大妄為之徒!連天子禦賜的酒肉,都要從中克減自肥,原本的‘酒一瓶、肉一斤’,硬生生變成了‘酒半瓶、肉半斤’,可見是貪腐成型關了的,才敢如此作為!
“依著咱們梁山泊兄弟的脾氣,哪裡看得慣這個?於是,咱們一位軍校兄弟氣不過,與那廂官理論:都是你這等好利之徒,壞了朝廷恩裳!那廂官喝道:我怎得是好利之徒?那軍校道:皇帝賜俺一瓶酒、一斤肉,你都克減了。不是我們爭嘴,堪恨你這廝們無道理,佛面上去刮金!那廂官罵道:你這大膽剮不盡殺不絕的賊!梁山泊反性尚不改……
“武松兄弟,你給評一評理。這道理一似‘禿子頭上的虱子’,全都明擺著的。連皇帝禦賜的酒肉都敢肆意克減,可見那朝廷裡上上下下是個什麽風氣,腐敗潰爛到了什麽樣的程度啊!咱們軍校兄弟話雖不中聽,但是說在理上,可那廂官呢,‘賊’啊‘反’啊的大帽子不容分說就給扣上了,全不把咱們梁山泊兄弟當人看啊!在他眼裡,咱們就是反賊,永遠都是,跳進黃河也洗不清,不配與他們為伍,他們打從心底裡對咱們梁山泊兄弟充滿了鄙夷、戒備……如此一來,接受‘招安’又如何,能有什麽前途?
“這個權且不說,更可氣憤的還在後頭:咱那軍校兄弟如何受得了那廝鳥氣與凌辱,一來二去,把那廂官給砍了。那廂官克減禦賜,辜負皇恩,罪在不赦,理當誅殺。可是呢,你猜怎麽著?那滿腦子‘招安’、做著黃粱美夢的黑廝宋江,為了向那皇帝表忠心,竟然‘揮淚斬兄弟’,將那軍校兄弟梟首示眾了……你說,這是什麽道理?讓兄弟們多寒心呢!老子堅決不跟他玩了!
“天理昭昭,報應不爽;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。那黑廝常向人講,他是受過九天玄女托夢指點的,難道說九天玄女就是指點他接受‘招安’?根本不可能。從宋江那廝做出的那件事,就可以看出來,他是編故事的,不是乾實事的。你知道嗎,就在汴梁城外,黑廝宋江下令斬殺那位梁山泊軍校兄弟時,原本風和日麗,霎時間天空烏雲密布,狂風頓起,讓梁山泊兄弟們不寒而栗啊。那是警示啊,可是那黑廝視而不見、聽而不聞,一意孤行,要做那腐敗朝廷的鷹犬,去征方臘,有何正義可言?‘忠義’從何談起?
“武松兄弟,實不相瞞,我師從二仙山紫虛觀羅真人,習得呼風喚雨、駕霧騰雲的本領,更有未卜先知的不傳之術。我曾向那黑廝諫言,指明前路晦明厲害,可他全然不聽啊,真個是‘我本將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溝渠’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黑廝將梁山泊眾兄弟帶到溝裡去,貧道心如刀割……罷,罷,罷!既然改變不了,也只能隨它去了……武松兄弟,聽我一言,接受‘招安’乃是死路……
“武松兄弟,事到如今,我有一言相告:君乃天命正人,唯有挺身而出、圖謀大事,方能‘挽狂瀾於既倒,扶大廈於將傾’啊……我且回薊州去也,咱們後會有期!”
武松聽罷,扼腕歎息道:“公孫先生,聽君一席話,如醍醐灌頂,教人不勝感慨。若如先生所言,果能謀大事業,還望先生鼎力相助……先生且去,後會有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