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領隊拿手中的登山杖,時不時在裡面撥動,好使火看起來更旺盛一些,陳玄真則在旁往裡面加著樹枝和木條。
“你去睡一會吧,我的睡袋現在正好給你用,等後半夜你再起來替我,怎麽樣?”
中年領隊對眼前這個自願留下來幫他守夜的年輕人有些好感。剛出發時原以為他會是個拖累,沒想到攀爬了一天的山道,自己這些人反而表現還不如他。
想到這裡,他心裡又有些羨慕陳玄真的身體狀態起來。他年輕時也曾修習過武道,只是後來慢慢荒廢了,此時兩相比較之下,不禁讓人感慨。
“我不用,領隊你先去睡一會吧,這裡有我一個人守著就足夠了。”陳玄真慢條斯理地回答道。
他的話語中仿佛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,聽得中年領隊不覺間生出一種信服之感。於是點點頭,打開睡袋就睡了進去。
深夜的山林之中一時格外寂靜,隻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。
突然,陳玄真手中拾起一塊木塊,朝身後黑暗處破空砸去。窺視在角落中的不明猛獸頓時發出一聲哀嚎,遁逃離開。他也沒有繼續理會,仍舊撥弄著眼前的火堆。
當中年領隊醒來時,天已微亮,他猛然坐起,不禁有些自責。說好的後半夜換崗,他居然一覺睡到了天亮。
他望向陳玄真,見後者神采奕奕,臉上絲毫沒有熬夜後的困倦之意。他有些愕然,不過還是走上前去對陳玄真道歉:
“小兄弟實在不好意思,看來我昨天睡得太沉了,所以你沒能把我叫醒,你要不休息一會吧?我們大家等你!”
陳玄真微笑搖頭,他昨晚運用了一點精神暗示,讓中年領隊自己回去休息,這是心靈力量的一種作用,所以他昨晚睡得格外深沉。
“不用了,領隊先生,繼續出發吧,我是武道修行者,幾天幾夜不睡覺都不是問題的。”他解釋道。
“我看你的神色的確很好,根本不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,你的武道修為應該比較高吧?是不是快到武道大師的境界了?”中年領隊驚歎道。
“算是吧。”陳玄真也不多做解釋,隨後跟著眾人繼續在山道上行走了起來。
眾人沒發現的是,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旁邊,布滿了雜亂的動物腳印和斑駁的血跡,而一塊染血的木塊,正靜靜躺在那裡。
以陳玄真的修為,獨自登上昆山也並不是什麽難事,只是他做事如同他的性格一般,比較隨性自然,此刻慢悠悠地跟在探險隊後面,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。
相遇即是緣法,正如眾人沒有因陳玄真是外人就排斥於他,他也不會因為探險隊都是普通人就生出輕視之情。
他在東州遊歷之時,替人看相卜卦,遍觀眾生之相。一切眾生,無論賢愚不肖、美醜好惡,如今在他眼中,悉皆平等。
所以昨晚的那隻猛獸,他也只是小懲大誡,傷而不殺。
眾人行進速度相比於昨天慢了許多,因為隨著山勢越來越高,眾人前進的困難度也大大提升,不過好在趁太陽落山前,趕到了半山腰上一塊由巨石突出所成的天然平台。
“哇!好美啊!”旁邊的周若水和幾個女隊員興奮地大喊大叫,隨後拿出手機紛紛拍照。
只見殘陽如血,即將隱沒在天邊,給巍峨的群山灑下最後一層光輝,天際雲霞燦然如畫,如同天女火紅的的霓裳羽衣。
昆山山脈在這余暉的籠照下,仿佛一隻沉睡的巨獸,安靜而威嚴。
陳玄真背負雙手,站在石台邊上,望向綿延的群山,以及底下奔湧不息的滄江水脈。一時間,山水形勢盡收眼底。
昆山海拔極高,山巔白雪皚皚,自山頂往下延伸,冰雪逐漸變少。到半山腰以下,已經是鬱鬱蔥蔥的原始林木了,是與山頂完全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所以探險隊再往上行進了一段距離後,已經被低溫和缺氧給難住了,畢竟他們不是專業的探險隊,能堅持到半山腰上已經是因為領隊經驗豐富的緣故了。
眾人商議了一陣,最後由中年領隊拍板決定原路返回,隨即看向陳玄真。
“陳兄弟,你要不然和我們一起下山吧,你一個人登山的風險太大了,就算你武道修為厲害也會吃不消的,何況你穿得這麽單薄。”中年領隊詢問道。
“是啊!陳大哥你一個人留下太危險了,和我們一起走吧!”周若水不想看到這個剛認識兩三天的朋友在山上發生危險,於是也出言附和。
“謝謝大家的好意,我還是想一個人再往上走一走,你們大家先回去吧,我會量力而行的。”陳玄真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,對眾人回道。
他們見勸不動陳玄真,隻好就不再多言,臨行前又想把一些裝備留給他,也被陳玄真婉言拒絕了。
“張隊長,陳大哥一個人不會出事吧?”
下山路上周若水有些擔憂地問向中年領隊。
“我看他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,說不定到時候自己就會下來了,而且他有些武道修為在身,應該能護住自己的。”中年領隊也有些無可奈何,隻好解釋道。
隨後兩人也不在多言,只是隊伍裡的氣氛稍顯得有些沉悶起來。
陳玄真目送他們離開後,足尖一點地面,整個人如同青色巨鳥般飛掠而起,險峻陡峭的山岩在他面前如履平地,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登上了昆山山頂。
他腳下是千萬年不化的厚厚冰雪,刺骨的嚴寒卻帶不走他體內的溫度。在這群山之巔,俯身下望是一片茫茫無際的雲海,他置身其上,如同仙神漫步在雲端。
天高地迥,覺宇宙之無窮。興盡悲來,識盈虛之有數。
面對這莽莽蒼蒼的無盡美景,他不禁想起了這一句詩。
人生天地之間,相較於造化輪轉之偉力,與朝生暮死的蜉蝣並無太大區別。天地視人如蜉蝣,大道視天地亦泡影,惟有元神真性方能超然於其上。
他盤坐在地,慢慢閉上了眼睛,此刻他忘卻了自身的形骸,忘卻了自身的武道修為,忘卻了世間的一切。
只剩一股純粹的精神,溝通於這方天地。
雪漸漸下了起來,慢慢地掩埋了山頂的那一抹青色身影,將其與周圍茫茫無際的白色融為一體。
山下…
“已經三天過去了,陳大哥不會出事了吧?咱們還是聯系救援隊去找一下他吧!”周若水皺著眉頭說道。
“不好說啊,按道理也應該下來了,難道真出事了?”張隊長臉色也有些不好看。
一行人下山之後,其他隊友陸續散去,只有他們兩個有些擔心,想在山下等著陳玄真下來。
兩人都對這個半路加入隊伍,溫和有禮的青年有很大的好感,於是便想在山下等一等他,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三天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