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半盞茶功夫,葉冰忽的一口鮮血噴出,叫罵道:“狗賊,快快把我殺了!”
李述散去功力,笑道:“倘若姑娘不使這攝心神術時,也能朝李述笑上一笑,在下便是不枉此生了。”
葉冰“呸”的一聲,再也不加理會。
剛才她所使的,確是蝴蝶谷秘傳的一門攝魂術,可惜她不樂此道,隻知心法,從沒用過,這時身處險地,不得已用來救急,卻不能奏效。
李述取出一塊錦帕,走到葉冰面前,輕輕替她拭去血跡,歎道:“與姑娘為敵,或許是李述這一生中最不幸的事情。”
葉冰見他伸手過來,下意識的躲避,卻分毫不能動彈,隻得怒目而視。
李述道:“姑娘,李述這會兒倒是真想和你做個朋友了。”
葉冰冷冷的道:“你給韃子驅馳奔走,多立功勞,他日榮華富貴,前程似錦,能有什麽不幸?何必來和我做什麽便宜朋友?”
李述收起錦帕,瞧著葉冰,歎了一歎,正色道:“倘若只是些許富貴,未必就能驅使李述。光是為了能和姑娘做個朋友,什麽榮華富貴,又有什麽了不起的。”
葉冰聽他聲音帶著幾分沉重,不似作偽,心下生奇,道:“你有一身好本領,一個好腦袋,不去和韃子為敵,卻來戕害百姓,算得什麽英雄好漢?倘若些許富貴不足以動尊心,想必是那燕王真金許了你幾座金山銀山,那便隻好動一動心啦。”
李述望著葉冰的臉蛋愈發出神,怔怔的道:“原來姑娘當真這麽瞧不起李述。”
葉冰見他神色淒然,心裡不由一軟,道:“那你不妨做幾件叫人瞧得起的事情來。”
李述精神強為一振,握著葉冰的手,殷切的道:“倘若我有朝一日,再也不必仰人鼻息、供人驅使,叫世上人人都瞧得起我,你便……你便也瞧得起我,肯跟我做朋友麽?”
葉冰被他握著雙手,暗暗叫苦,隻好應道:“倘若你當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好漢,我自然瞧得起你。”話雖如此,卻不明白他為何把否和自己“做朋友”看得這樣重,自己這會兒可沒使攝魂術啊。
李述興高采烈的走了幾步,解開葉冰穴道,叫道:“好,好!冰姑娘,你走罷。”
葉冰得了自由,擔心其中有詐,疑心他是要先放自己,然後尾隨而來,探明路徑,把丐幫眾人和自己師兄妹三人一網打盡,試探著道:“當真放我走?你不要《青衣素書》了?你到底又想使什麽陰謀詭計?”
李述看著葉冰的眼睛,鄭重的道:“冰姑娘,實在的說,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輕易放你走,可是心裡卻只有這一個念頭。”頓了一頓,又道:“冰兒,你冰雪聰明,你瞧著我的眼睛,必能分辨我說的話是真是假。”
葉冰聽他沒頭沒腦的忽然以“冰兒”相稱,心裡泛起一陣漣漪,一陣羞澀,不敢看他的眼睛,斥道:“咱們是敵非友,你胡叫瞎叫什麽?你自己能做個好人便做個好人,關我什麽事啦?”
李述一怔,囈語般道:“說來也怪。在蝴蝶谷中,與姑娘兩番遭遇,也不過覺得姑娘明豔動人,相貌不凡,其他的事,倒也並沒多想。可是不知今夜怎麽……怎麽……”
李述似乎想起什麽要緊事來,從袖裡取出一幅畫卷,小心攤開。映入葉冰眼簾的原是一個年輕女子。那女子身穿一身淡黃衫兒,眉目間似愁若苦。細觀其容貌氣質,實是平生僅見。
葉冰身為女子,也不禁多看了兩眼。
葉冰知道這是真金令李述找尋的畫中神女,卻不知李述拿出它來,是為何解。想要開口問詢,又覺頗為不便。
李述瞧著畫中女子,沉吟片刻,目不轉睛的望向葉冰,怔怔自語般道:“原來姑娘正是畫中神女……”
葉冰臉上一紅,啐道:“原來你心裡想的卻是這等肮髒齷齪之事。你們在相國寺密謀的那些醜事,我早知道啦!好得很啊,你隻管把我綁了,給真金送去,瞧瞧他賞你幾座金山銀山!”
李述回過神來,臉上一厲,望著葉冰,正色道:“不!冰兒,這世上沒有人配得上你,除了……”
葉冰“呸”了一聲,道:“除了什麽?除了你那個韃子皇帝嗎?想叫我委身事賊,我勸你死了這條心。我不能好好的活著,難道還不能從容一死?”
李述突然抓緊了葉冰雙臂,沉聲道:“不。冰兒,這世上,除了我李述,沒有人配得上你。”
其時宋朝年間,禮教甚嚴,男女情事,殊難宣之於口。如葉霜那般熱情奔放者, 乃是少數,系個人性情所致。葉冰聽李述說出這話,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隻覺天旋地轉。身子一歪,便欲摔倒。
李述忙把葉冰摟到懷裡,指尖輕輕撫摸她臉蛋,道:“冰兒,你沒事麽?”
葉冰回過神來,“啪”的一聲,一巴掌扇在李述臉上,大哭起來,罵道:“下流胚子!你若當我是個可以輕賤的女子,我這便死給你看!”手掌一翻,徑往自己天庭拍下。
李述忙抓住她的手,道:“冰兒,我一時情難自已,多有唐突,還盼你原諒。我……我……”
葉冰大哭道:“那你還抓著我的手?”
李述道:“我怕你傷了自己。”
葉冰掙開身子,道:“是我自己不想活了,與你有什麽相乾?”
李述嘿然半晌,放開了手,道:“好,我放開你。只是你切不可胡亂傷著自己,冰兒……”
葉冰道:“誰是你‘冰兒’?你再胡叫瞎叫,我非死在你面前不可。”
李述忙道:“好,好。冰兒,我不叫了就是。”
葉冰一屁股跌到地上,抹著眼淚,道:“可是你還在叫……”
李述平素殺伐果斷,這時竟也手足無措,隻好道:“好,我再不叫了。冰兒,你先起來。要不要我扶你?”
葉冰掩面泣道:“你說不叫,可是一直在叫,我不起來。”
李述笑道:“我當真不叫了,你快起來。”
葉冰哭了一陣,慢慢從地上爬起來,瞥了一眼畫中女子,抽泣著道:“你自己喜歡神女,關我什麽事啦?何必來欺侮我一個弱女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