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鈞乍看到這一幕時,大吃一驚,他越發覺得此處危險中透著詭異,四下打量,不見人影,尋思片刻,他將鉤子的屍體拖入了船艙,然後緊緊關上了門。
周圍沒什麽人,也沒有燈光,蕭鈞趁機把附近幾個船艙搜了一遍,再沒發現棺材死屍之類的,心中又是歡喜,又是不安。
這時遠處傳來的聲音越發嘈雜,伴隨著喝彩聲,蕭鈞想了想,向聲音傳來處行去。
船很大,蕭鈞東轉西拐,險些迷了路,路過一個船艙,忽聽前面傳來腳步聲,連忙藏在暗處。
片刻,一個少女行了過來,一手打燈籠,一手拿酒壺。
“是她?”
這少女赫然是幽幽。
蕭鈞此刻心裡越發篤定,做的大船的夢是真的,但,自己怎麽會夢到大船呢?他想不明白。
“狗改不了吃屎,姓錢的龜蛋除了喝酒玩兒女人還會幹什麽?哼!我看這龜蛋如果不乾這兩件事,他都不知道自己活著做什麽。”
“姓錢的龜蛋,你別得意,一會兒就讓你和你那些星月宗的徒子徒孫一起去水裡喂魚。”
……
……
蕭鈞雖然不喜幽幽心機深沉,但見她長得白白淨淨,斯斯文文,卻一口一個龜蛋,也不禁暗暗失笑。
幽幽小聲嘀咕,罵罵咧咧行到一個船艙口,突然停住,四下看看,喊了兩聲鉤子。
四下無人回應,她皺了皺眉,喃喃道:“這龜蛋怎麽不在?按道理這會兒姓陳的那龜蛋已經去喂魚了,他怎麽還不出來?”
沉吟片刻,冷笑一聲:“一定是在陪女鬼玩兒,好!好!一會兒等我迷倒了姓錢的,就放火燒船,看你出不出來!”
“原來鉤子說放火燒船的事,是他們計劃好的,這兩人可真狠毒。”
蕭鈞暗中觀看,見一身白衣的幽幽立在船艙口,嫻靜淡雅,但在昏黃燈光照耀下,她秀美潔白的臉頰忽明忽暗,幽冷而又決絕,就像一個口吐紅信的毒蛇,沒來由心裡生出一股寒意。
過了一會兒,幽幽又喊兩聲鉤子,見還是沒有回應,便不再等待,摸出鎖鑰,打開鎖,推門走了進去,不過片刻,便手持酒壺走了出來。
雖然隔得遠,蕭鈞仍能看清,幽幽握著酒壺的手微微發抖,不過,她眼神依舊堅定,閃爍冷光。
蕭鈞雖厭惡她工於心計,此時見了,也不禁佩服她有膽有謀。
幽幽鎖上門便向外行去。
蕭鈞閃身出來,望著她的背影,口子低聲念叨三個字:“星月宗。”
沉吟片刻,看幽幽身影已經快瞧不見了,這才快步跟上,一會兒跟著幽幽走上大船過道,眼前豁然開朗,但見一輪圓月明照大江,兩岸山巒起伏,紅楓似火,美不勝收。
“果真是東蒼江!”
蕭鈞被景色吸引,停下腳步,扶欄遠望,只見月光下,水天相映,美不勝收,一時忘了船艙中棺材屍體,心中塵俗盡去。
片刻,被喧鬧聲驚醒,他屏聲靜氣,躡手躡腳向甲板上行去,轉過一角,甲板上依舊如他“夢”中所見。
錢道士居中而坐,左擁右抱,不停飲酒,他身前有兩個少年不停打鬥,旁邊圍著的錦衣人則在哄鬧喝彩。
“神仙爺!”
蕭鈞緊緊盯著錢道士,咬牙切齒,他想要將這張臉刻在骨頭裡,心裡。
砰!
一聲巨響將蕭鈞驚醒。
只見打鬥的紅臉少年將白皙少年高高舉起,重重摔下,往複三次,白皙少年滿臉鮮血,再也爬不起來。
錢道士喝了聲彩,哈哈一笑:“輸的都把十方玉牒交上來。”
不少錦衣人不情不願地取出一個玉片放在桌子上,灰頭喪氣退了回去,那玉片方方正正,小半個手掌大小,瑩然有光。
“十方玉牒是什麽?”
蕭鈞看了玉片幾眼,有些迷惑。
“又能去享福快活了。”
錢道士將玉片盡數收入懷中,拿起酒杯喝了杯酒,搖頭晃腦道:“美人相伴,明月相隨,人生如此,夫複何求呀,你們說是不是?”
大半錦衣人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,錢道士將兀自揮拳不止的少年喊住,示意他下去。
少年連忙走到一旁,肅手而立。
“你們五個輸了的野貨出來,哼,都是廢物。”
錢道士飲了杯酒,冷冷一笑,臉色有些陰森。
人群邊上五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行了過來,俱都十二三歲年紀。
錢道士瞥了一眼,輕輕拍了拍桌子,桌上一根筷子向幾個少年飛去,快如閃電,飛到近前,筷子忽而斷為六截,嗤地一聲,刺中六個少年的心口,六個少年慘叫一聲,倒地氣絕而亡。
“這姓錢的畜生簡直喪心病狂。”
蕭鈞又驚又怒,未料到錢道士片刻前還言笑晏晏,轉眼就殺人,竟來不及救這幾個少年。
他想衝出去殺了錢道士,但看到錢道士方才的身手,回頭望了一眼沉睡的谷蘭,他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。
“廢物沒資格活著!”
錢道士揮了揮手,示意把屍體抬走,隨即仰頭又飲了一杯。
這時幽幽站了起來,說:“神仙爺,酒又快沒了,我去給您取酒。”
“不著急……”
錢道士伸手想要攔住,誰知胳膊竟沒抬起來。
“神仙爺今日興致高,多喝些才好,我去去就來。”
幽幽柔柔一笑,起身便走。
“幽幽,你沒拿酒壺……”
錢道士咧嘴一笑,又抬了抬手,誰知這次不但手臂抬不起來,身子也覺發軟,忽然一陣冷風吹來,他猛地醒覺,抬眼一看,只見幽幽走得極快,便這眨眼功夫,就已走到甲板邊上。
錢道士陡然明白,待要出手殺人,卻覺腦中昏沉,眼皮沉重,便連眼都睜不開了,他又驚又恐,勉強說一聲:“賤人……下毒……”屈指一彈,手中酒杯飛向幽幽。
蕭鈞一直在暗處緊緊盯著錢道士,一見酒杯飛出,急忙躍出揮劍抵擋。
錚!
寒光閃過,劍杯甫一相交,蕭鈞便覺一股大力湧來,他抵受不住,倒飛出去,落地哇地吐出口血,仍覺站立不穩,心中頓時驚駭不已。
砰!
又是一聲巨響。
酒杯被蕭鈞擋了擋,擦著幽幽腦袋飛過,撞在船艙牆壁上,將牆壁打出一個大洞。
洞口黑黝黝的,而幽幽臉色雪白。
蕭鈞看了一眼,還沒回過神來,便見錢道士噗通摔倒,不過片刻,鼾聲如雷。
蕭鈞大喜:“鉤子的醉仙散好厲害!”
瞥眼見眾人神色驚懼,有幾個錦衣人目露敵意,靈機一動,急忙大聲道:“姓陳的和那鉤子都被我殺了,你們最好老實點!”
眾人臉色一變,齊齊拜倒,口呼神仙。
蕭鈞見狀暗暗松了口氣,此時才覺遍體生寒,竟然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金光破魔神遁法”的名頭太大,以蕭鈞的膽量,也心中生懼。
“去!給公子拿件新衣裳來!”
蕭鈞尚在發怔,幽幽已然笑吟吟地指揮起幾個少年來。
很快,一個少年拿著一件錦衣跑了過來,幽幽取過,快步走到蕭鈞身前,柔聲道:“婢子服侍公子穿衣。”
蕭鈞隨手接過,也不看幽幽, uukanshu 淡淡道:“不必了。”說著行了幾步,將谷蘭放在長凳上,瞥眼看見滿座珍饈美味,肚子頓時咕嚕咕嚕叫了起來,這才覺著莫名的餓。
“公子,這梨子甘甜可口,你嘗一嘗。”
幽幽從桌上拿起一個梨子,雙手遞給蕭鈞。
蕭鈞看她一眼,沒有說話,轉身拿起錦衣,便要穿上。
“婢子服侍公子,”
幽幽毫不氣惱,伸手又去拿新衣。
蕭鈞隨手一擋,將她推開,誰知他不知是他力氣大,還是幽幽體弱,幽幽竟然被推了個趔趄,險些跌倒。
蕭鈞心生不忍,猶豫道:“你沒事吧?”
幽幽揉了揉肩膀:“多謝公子擔心,婢子皮糙肉厚,沒事的。”說著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子,迎風而笑。
“那就好。”
蕭鈞斜了一眼幽幽手中的梨子,臉色微緩,披上新衣,待要詢問星月宗的事,突聽一聲厲喝:
“秦雍出來!”
只見一人腳踏長劍,從遠處江面上禦空飛來,大袖飄飄,宛如孤鶴,真似神仙中人一般。
蕭鈞看到這一幕,目瞪口呆,他常聽傳授他道法的那位高人說,修到一定境界,即可長劍禦空,凌虛飛渡,他還不信,此時見了登時心馳神搖,滿眼生花,心裡只有一個念頭:“我何時能成這般人?”
流光一閃,蕭鈞還未看清,那人就飛落在甲板上,他四十來歲,頭髮胡亂綰起,唇邊長著髭須,是個粗豪漢子。
“神仙饒命。”
眾人紛紛跪倒在地,連連磕頭,只有蕭鈞一人傻愣愣站在那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