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暖流在他體內來回遊走,所到之處,舒泰無比,飄飄欲仙,蕭鈞情不自禁地呻吟一聲,睜開了雙眼。
胡不平在他身前緊盯著他,神色有些緊張,他左胳膊被布帶綁著,不知胳膊是斷了還是怎麽了。
這是一處靜室,而外面天黑了。
“蕭兄弟,你醒了,太好了!”胡不平欣喜不已,抬頭道:“好了,張師兄,你歇歇吧。”
張華應了一聲,收回抵在蕭鈞背心的雙手,擦了擦汗,站起身來。
“這是哪兒?自己不是在宮殿嗎?怎麽跑來這裡?”
蕭鈞心裡仍有些迷糊。
“好了,蕭兄弟,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,不過不用著急,咱們路上說,現在先和我去見南宮師叔!蕭兄弟,你這次你立了大功,我胡不平臉上也有光!哈哈!”
胡不平這句話說完的時候,蕭鈞已經被他架著胳膊走到了屋外,他走出屋外看到谷蘭,暗暗松了口氣。
四人快步離去,胡不平邊走邊說,蕭鈞才知道原來是南宮瑾令人把自己帶到葉園的,而上官野已經被南宮瑾殺了。
蕭鈞默默聽完,腦海中浮現出那素衣女子,還有血鍾和血骷髏,但想到昏死前那讓他保密的聲音,他打消了再問的念頭。
他明白,那一定是南宮瑾。
蕭鈞一邊疾行,一邊打量,只見此地黛瓦白牆,花木掩映,一路不乏小橋流水,亭台樓榭,來來往往頗多仆役丫鬟,倒像是個富貴人家。
“這就是葉園?”
“修道不是要清心寡欲,平淡度日嗎?這裡金玉滿堂,花好富貴,怎麽修道?”
……
……
蕭鈞心中暗暗納悶。
穿過一片梧桐林,迎面一片海棠花海,月色溶溶,海棠花豔,陣陣香氣飄來,沁人心脾,蕭鈞不禁深吸了一口,轉了轉頭,登時呆住,只見海棠林中,一座雪白高樓拔地而起直衝霄漢,瓊樓玉宇,其勢凌雲,背後一輪明月高懸,澄澈清淨,不染一絲煙塵之氣,仿佛仙境一般。
“不敢高聲語,恐驚天上人。”蕭鈞心中驀地浮現出這詩句,暗道:“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?也只有神仙才能住這樣的地方。”
“蕭兄弟,那就是千尋樓了,千尋山下千尋樓,神仙來了也發愁,你今天可開了眼界了。”
胡不平嘿嘿一笑。
“這麽好的地方,神仙為什麽要發愁?”蕭鈞不解。
來到千尋樓前,蕭鈞見樓上正中掛著匾額,上書“千尋樓”三個字,銀鉤鐵畫,筆力遒勁,暗讚一聲。
葉恪靜早已在樓前等候,引著四人進了一樓書房,此地是平時葉攸安休息讀書之處,古色古香,莊重典雅,有琴、有畫、有書、有棋,書桌上還燃著一支香,煙氣淡淡,香氣也淡淡,蕭鈞只是嗅了一口,便覺心神安寧,連一直縈繞心頭的山村慘事都淡了許多。
蕭鈞知道這香定非凡品,香即如此,恐怕屋中陳設,琴棋書畫也都是上上之物,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衣裳,頓時有些自慚形穢。
南宮瑾不在,葉恪靜讓四人稍等片刻,令下人上了茶,言談間說起葉攸安傷勢,葉恪靜神色黯然,顯然傷得不輕,而張華也臉色鬱鬱,想來是擔心侯敬,偶爾看一眼谷蘭,眼神中流露一絲不滿,蕭鈞看見對張華生出些許敵意。
葉恪靜見氣氛沉重,便改說其他趣時,他溫文爾雅,言語周到,眾人如坐春風,張胡二人見他不過十七八歲,處事卻頗為老練,心中讚歎不已。
“我來晚了。”
聲音像萬年寒冰,南宮瑾一身素衣,出現在門前,神情看著有些疲倦,但不掩其絕世風采。
眾人聞聲慌忙站起,躬身行禮。 uukanshu
蕭鈞望著眼前這人,宮殿中的種種場景就如浮光掠影般從眼前閃過,血鍾,素衣,盤膝而坐,大笑的上官野。
“原來,“她”真是南宮瑾。”
蕭鈞尋思間正撞上南宮瑾的目光。
南宮瑾,看著三十來歲年紀,長得極美,冰肌玉骨,出塵脫俗,細眉淡如遠山,雙眸冰冷似雪,她一出現,書房內仿佛下了場雪。
冷而寂寞。
誅血魘老妖,滅黃泉雙鬼,屠無絕嶺,闖寂滅海,一劍破熔金銷骨神禁陣,一笑斬幽冥暗夜眾生樓。
南宮瑾,正是天地第一流人物!
望著南宮瑾,蕭鈞想起胡不平說到她這些往事時的樣子,他眼裡有光。
蕭鈞覺著一直盯著這位天地第一流人物看,有些失禮,便低了低頭。
這時南宮瑾卻衝他笑了笑,雖然只是嘴角微翹,但霎時間光彩照人,仿佛整個屋子都亮了,不過笑容很快斂去。
南宮瑾坐到主位上,眾人也都坐下。
胡不平知道自己這位師叔不喜繁文縟節,也不再客套,當下便把蜉蝣山發生之事細細講來,從陸天波之死,到劉覺敗露,又到幽冥之氣南下,事無巨細,全無遺漏。
他素知這位師叔心細如發,機智過人,說到刪改之事,字斟句酌,言語謹慎,好在此事他與高令推敲許久,又在路上默想過許多遍,也不怕南宮瑾聽出破綻,不過欺瞞眼前這位人人尊敬的師長,他心中很愧疚,但事已至此,也無可奈何了。
南宮瑾聽完沉默許久,歎了口氣:“天下以後要多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