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夥頭聽到,心裡恍然大悟。只是這年頭丹藥珍貴,服用一兩顆倒也罷了,一口氣吃上三年,是傾家蕩產也吃不起。
郭嘉眯著眼,話鋒一轉,
“若是修行這明教武經,卻不需服食任何丹藥,隻憑激發出體內氣血余力,外加吃一些肉食補充,即可根治。”
周老頭眼睛頓時明亮起來。
丹藥不好求,肉食卻是管夠。他管理夥房,最不缺的就是大魚大肉,哪怕是一些山珍海味,他都能有辦法弄來。
見此,郭嘉笑吟吟問,
“你可想要明教武經?”
眾教大戰不周山後。明教與魔教一樣,被道門列入敵對陣營,兩者都是罪大惡極,十惡不赦。
一旦被發現修行明教或者魔教功法,下場自然可想而知。輕者廢去修為,重則關入鎮妖司衙門。
當初魔教為禍天下四洲,梵教入侵東土,一路勢如破竹。道門設立鎮妖司和除魔司,魔教教主申銀被驅逐魔界後,東土恢復太平。
除魔司漸漸淡出歷史舞台。從此降妖、除魔、攝鬼的職能,都並入了鎮妖司。
太清道君合道後,東勝神洲從此便有了道禁,道門開科舉取士,修行的先決條件,不再看天資靈根,而是看功名位業。
道門六司,也變成了三司六部。
三司,是道政司、鎮妖司、樞密司。
六部,是禮部、吏部、戶部、工部、兵部和刑部。
“三司六部製”,於是成為了道門歷史上最為重要的一種行政制度,其基本框架與影響,一直持續至今。
修行邪教功法,是要被鎮妖司抓去坐牢的,對此周夥頭心裡自然清楚。可是病急亂投醫,他也沒得選。
心一橫,一咬牙,
“願學。”
郭嘉撫掌輕笑,
“好。”
“那你便在這明文經書上簽字畫押,我再將這翻譯好的清文版本給你。”
周夥頭也不是含糊人,既然主意已定,行動自然利索。
接過襲人遞來的狼毫和印泥,歪歪扭扭地寫下兩個字周處,他不識字,如今也只會寫自己名字。
又用右手拇指,在印泥上蘸了一下,印到了名字中。鮮紅手印,與他那扭曲的簽字,一起落在了紙張上。
這便是他的投名狀,從此既是眼前這位小道爺的提線木偶,也是他的門下走狗,生殺予奪,皆在對方一念之間。
郭嘉上前一步,滿臉關切地,將周處扶起。
“周夥頭可是吃苦了,今夜如此折騰,肯定累壞了,趕緊回去歇息,莫要誤了各院裡的早膳。”
周夥頭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。卻隻得接過襲人遞上的清文版《八段錦》,跟她賠了個不是。
又向郭嘉道別,鄭重其事道,
“今後我會換一個信得過的小廝,來給紫園送膳,若是有什麽事,可讓他給我傳話。”
郭嘉笑了笑,沒有再說話。
見狀,周夥頭也識別趣的,趕緊從後門溜出,襲人見他走了,來到後門,輕輕關上門栓。
臉色卻是喜不自勝。
此時,天也將有大亮。主仆各自回屋休息,只是郭嘉還能睡個懶覺,她卻要早起清掃院落,因此只能小憩片刻。
如今四個老媽子都不在,這活計便落到了她身上。道院規矩甚嚴,對一眾下人們,其實頗為嚴苛。
清早打掃庭院,就是每日工作的開始。夜晚按時就寢,不管遭遇何事,第二天必須按時起床。
規矩就是規矩。
不可以被打破,一旦被立下,被束縛的人,就必須遵守;若膽敢不從,自然有辦法收拾。
回到床榻上,郭嘉著實有些困頓,轉世而來,滿打滿算不過兩日,卻經歷了這一系列事情。
如今真要好好休息一下。
他將《八段錦》明文版寫出來,為的就是讓周夥頭相信,相授功法非杜撰,而是大有來歷。
讓其簽字畫押,為的就是留下鐵證,倘若將來一旦生有二心,這便是他叛出
道門的死罪。
如此就有了他的把柄。底層的人,向來畏威而不懷德,對付他們,不能空口白牙,用仁義理智信來約束。
也不能一味地欺壓,必須曉之以利,動之以威。有致命把柄在手,又有切實利益可得,如此才能服服帖帖。
任君驅使。
為什麽用左手寫?自然是怕,周夥頭過去或者將來,見到郭嘉前身手書,相同的字跡對比,能認出明文是他所寫。
只要他不承認,周夥頭也只能猜測,他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明文,再加上還有一個翻譯版本,如此便不能字跡對照。
雖然只要有道門老手,運氣探查他的獨子體內經絡,就能察覺對方練習了妖族武經,可萬一他那獨子暴斃而亡。
這卻查無可查。
郭嘉行事風格,向來非常穩健,他可不能讓任何蛛絲馬跡指向自己,更不能讓自己處於被動危險境地。
既然想要捉住對方把柄,雞蛋就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,捏住對方兩處死穴,他才能予取予求。
……
今夜亥時之前,漱芳園,禪室。
弘忍將自己夜晚一行結果,向剛剛從施家老宅回來的大小姐匯報。
“過去佛金身和六木佛珠,都沒有任何反應,月光之下,我已是法力全開,探查絕不會有錯,對方肯定不是轉世靈童。”
心慧輕呷一口香茗。
“如此甚好,對方既然與佛門沒有任何淵源,今個之前,卻是我們多慮了。”
可弘忍神情卻沒有像心慧一樣變得輕松,相反臉色還有一些凝重,雙手合十,
“貧僧有罪,無意泄露了公子天機。”
見心慧有些不解,弘忍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,說罷,卻是心有余悸。
“此子才思敏捷,又見聞識廣,雖然涉世未深,可精於人心,可以稱得上是算無遺策。”
“如此年紀,如此城府與心機。饒是我在方寸山數百年,也是生平僅見,若不是他身處道院之內,我幾要懷疑他是魔頭分身附體。”
“就是稱作一聲心魔,也不為過。”
此話一出,兩人又是沉默。
過了好一陣,心慧率先開口。
“先前我與院長商議過,那些下人不日就被遣送至方寸山,只是路途遙遠,他們需要盡快動身啟程。”
“據院長透露,張監院很快就要升任洞庭道院院長。峰兒與他外孫,不宜結下過節。”
弘忍點頭讚同。
“可若是一旦結仇,這樣的人,這樣的心性、膽識、手腕,不殺之而後快,不足以絕後患。”
心慧咬牙切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