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嘉回到廂房,和襲人一起,聽著裡面周夥頭苦苦哀求,彼此心裡都沒有絲毫動容,誰也沒有搭他話,只是安靜欣賞。
襲人在出氣,郭嘉在等待。人在困境,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真實內心,以及展露出自己人品。
周夥頭被困在耳房內,已經足足有兩個時辰,眼看著天就快亮了,心裡愈發著急。
不提早上還有事務要忙,單是雞叫天亮後,被外人發現自己的情況,自己就完了,捎帶著自己一家,也全完了。
若是平常世界,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和少爺,一旦惡向膽邊生,撬開門鎖殺了他們又何妨。
可道法顯聖,給他一萬個膽子,都是不敢。張監院的外孫,若是被殺,只怕東林道院,要被翻個底朝天。
況且對方地位超然,自己縱使出去,只要對方堅持說自己深夜前來盜取經書,他縱使有一千張嘴,也無法替自己辯解。
道理顯而易見。
誰的嘴大,誰的嘴小?
誰說話有力量,誰說話沒力氣?
這不是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。
這是他想做有辦法,他不想做有理由。正反都在對方一念之間,因為對方掌握著權力。
就掌握著最終解釋權。
周夥頭無計可施。一想到自己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,和全家失了他的收入來源,即將迎來的困苦生活。
一個40多歲的成年漢子,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,他是真沒有辦法了。縱使他在道院,後面也有人撐腰。
可有些紅線和原則,是堅決不能觸碰;同時又有些人,是堅決不能得罪。不然就算神仙也難救他。
這回他是真失算了。他從半年前注意到襲人,可是將這別院內四個老媽子,都打點了關系,問清楚了厲害。
知這丫鬟,並不受著小道爺喜愛,至於別院主人張秋彤,雖是對襲人頗為關注,但是她即將參加道門科舉,聽說中舉的可能性非常大。
一旦中舉,按常例就要離開道院,入道觀修行。一般情況下,不大會帶丫鬟前去。
因為丫鬟屬於道院的財產,哪怕脫了賤籍,但名字在道院花名冊上。除非與主人關系極其親近,才有可能被轉移到其他地方。
但根據周夥頭打聽到的消息,襲人顯然不屬於這種特例。就這樣,他的膽子才慢慢大了起來。
直到今日清晨,壯著膽子調戲。只是沒想到,對方報復來得如此之快。更沒想到,竟然有小道爺參與其中。
這回他真是毫無辦法。
聽到周夥頭開始,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,講述自己家庭困難,與從小經歷過的不幸,襲人有些過意不去。
“小道爺,我看差不多了,再過不久天也亮了,要不就放他回去吧。”
郭嘉看看火候,的確也差不多。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,周夥頭雖然頗為好色,但是做得一手好菜。
為人又機敏,很是擅長鑽杆打洞,所以才從一個流浪漢,入了道院乾雜役,然後又調入道院內夥房當差。
要知道這年月,生產力非常低下。上層權貴們全部的重心都在修行上,基層百姓生活十分困苦。
吃飯是一個永恆的難題。
在夥房當差,雞鴨魚肉可是管夠,裡面糧油可是拿夠,真正可謂一人吃飽,全家吃飽。
是一個油水非常足的工房。
如此,自然都是頗有來歷背景之人,才能入得其中。這周夥頭,竟然赤手空拳之下,先是習得一手好廚藝,後又硬生生拚出一條路來。
在眾多角逐中,脫穎而出,坐上這夥頭之位。還能將這夥房打理的有條不紊,對上討得道長們歡心,對一下得眾人服氣。
這也是一個不簡單的角色。
是以今日郭嘉,就想看一看,被自己逼入絕境的周夥頭,會如何做。經過他仔細觀察,發現對方雖是狡黠之人。
心底卻還留有一絲純善。
哪怕自己身陷絕境,也沒有開口咒罵,更沒有心生怨念,眼神之中沒有惡毒之色。
就單純衝著這幾點,郭嘉也甚是滿意。在他眼中,德大於能。
或者說,忠心大於能力。心術不正的人,能力再強,也不會真正為己所用。相反,一時不慎,卻很容易遭到反噬。
既然有了收服此人的想法,郭嘉便布下陷阱,如今見對方通過了考驗,自然要輪到自己上台唱戲。
襲人解開銅鎖,郭嘉推開房門。
趴在門邊,跪地求饒的周夥頭,只聽見吱呀一聲,門口多了兩個人影。他如同見了救世主,剛想開口說話。
卻被郭嘉製止。
“你剛才已經說了很多,我相信你也認真悔過,現在你先聽我說兩句,再給我回復。”
“我聽說你家中獨子,向來體弱多病,常年面黃肌瘦,多方求醫問藥,都無濟於事。”
“你想求得武經,求爺爺告奶奶,也隻弄到了一兩本, 可惜收效甚微。”
“你回答我,是還是不是?”
周夥頭越聽心越驚,他不知道自己何時,得罪了眼前這位煞星,對方竟將自己情況,查得清清楚楚。
他也不敢否認,隻得回了一個“是”。
郭嘉又繼續道,
“你今早調戲我屋內婢女,又戲耍於她,她沒有證據,所以隻得來求我。”
“如今我將你關在這耳房內,武經和你一同被抓,這可是鐵證如山。”
“你回答我,是還是不是?”
聽見對方血口噴人,可周夥頭也沒有辦法,隻得又回一個“是”。
郭嘉見狀,繼續道,
“我有一法子,可解決你獨子氣血不足問題,還可放你一條生路,不過你卻得依我幾個條件。”
周夥頭聽了,眼睛不由一亮。這些年來,為了這寶貝兒子體虛之事,他可是煞費苦心,如今卻親耳聽到,有人可替他解決。
心中第一個念頭,卻不是相信,而是懷疑。那麽多人都沒解決的問題,你一個道禁都沒開的凡人,又有什麽能力,在這誇下海口。
郭嘉只是猜到他的心思,淡然一笑,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來,遞了過去。
周夥頭接過,卻是臉色大驚。他雖大字都不識幾個,卻能認得出,這紙上所寫,乃是妖族文字。
他不習功法,自然無從得知內容真偽。可妖文是禁忌之語,私藏妖族典籍,與偷盜盜門經書,幾乎是同等罪名。
吃驚之余,耳邊又傳來郭嘉話語。
“你必然已看出,這是妖族功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