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竹紀年：三清山 第二十九章 郭家老宅

“當初我嫁進來時，婆婆曾與我分說過，你們家的一些事情。”

“婆婆坦言，你這一脈，雖與嫡系長房同一個祖父，可惜你父親郭泰，為人風流成性，又缺乏進取之心。”

“一輩子都是個酒蟲，甚至半夜踏入寡婦門，有如此家世背景，竟連個童生都沒考上，在整個郭家，都是出了名的紈絝。”

郭忠沉吟，陷入回憶。

他那父親，因為常年流連於床第之歡，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，在世家子弟平均壽命百歲的時代。

竟然隻活了，一個甲子多些，就撒手人寰，留下一妻七妾。雖然內室眾多，可為他誕下子嗣的，僅有正妻與一小妾。

這小妾正是他娘親，出身卻是郭家婢女，因身份低賤，並不受郭家曾祖母待見，僅是一普通凡人。

此時，耳旁又傳來妻子嘮叨。

“你那大哥是正妻所出，家裡排行老四，沒想到年紀輕輕，就步了你爹後塵，都沒能熬到上一次祭祖大典。”

“你這一脈綿延至今，現在也就剩下你這個孤家寡人了。”

郭忠聽著，沒有吱聲，這些話，有些他娘親還活著的時候，就已對他講過千百遍，早就爛熟於心。

有些則是都快被忘卻，如今被妻子說出來，卻又有些懷念，自己已仙逝的雙親與四哥。除了四哥，他還有三個姐姐，可惜也均是凡人，早就老去不在了。

百年過去，郭嘉祖父及爹爹這一輩，除了郭忠自己，均已告別了人間，是以當郭嘉來到這祖宅前

觸目所及，只有一片衰敗破落之景。

五進的院子，門口木門卻是半掩，連個門鎖都沒有，推開門進去，裡面的建築一片灰白，角落裡到處都是蜘蛛網。

進了正堂，郭嘉抬頭看去，堂前匾額上書四個大字“慎終追遠”，不過字體顏色都已脫落，匾額上也布滿了裂痕。

屋內設施早就陳舊，桌椅板凳上也都沾滿了灰塵，庭院內長滿了雜草，只有幾棵槐樹，甚是茁壯，高大茂盛。

沒有再往裡走的興致，郭嘉隨著父母，來到一處廂房，這裡已被丫鬟婆姨們打掃乾淨。

推開門進入，雖還有一些陳舊之氣，可看著窗明幾淨，美中不足的，便是紙糊的窗戶，早就破出了數個窟窿。

看看時辰，卻到了正午。

丫鬟婆子們收拾好一個後院廂房，就趕忙去廚房忙碌，兩個小廝則在打掃庭院，管家劉全忙前忙後，累得氣喘籲籲。

雖是初春，天氣尚有三分寒意，這劉全竟是大汗淋漓，他不僅親自將大門擦了一遍，更是協助下人們，去馬車上一件一件搬運行李。

畢竟這裡人手不足，車夫們一路風塵仆仆趕路，早就人困馬乏，現下皆已被安排至前院廂房休息。

就在此刻，卻聽到宅邸大門處，有人推門而進。只見一個中年男人，帶著一個小廝，正往裡頭探頭探腦看著。

見到庭院有被打掃痕跡，就跨了進來，

“是五哥回來啦?”

聽見有客人登門，劉全趕緊扔下手中活計，滿臉殷勤前去迎客。

他雖不認識此人，可是這座宅院，明顯已荒廢多年，這人進門就來喊五哥，想必是與自家主人相識。

是以倒也不敢怠慢。

不一會兒，郭忠便帶著妻兒老小，來到前廳，望見是自己熟悉之人，郭忠情緒有些激動，

“三哥，我今日剛歸，原本打算休息一陣，再去你府上叨嘮，不曾想你這麽快就來了。”

這中年漢子，也頗為憨厚，撓撓腦袋，有些得意，

“我可是有著耳報神。早兩日就預料到，這幾日合該你歸家，因此提前吩咐了幾個機靈小廝，讓他們沒事在你家門前晃蕩一下。”

“若是有什麽動靜，也好第一時間通知我，不曾想今日，終於得了信，便趕忙來見你。”

郭忠哈哈一笑，一掃心頭之前陰霾。

這中年漢子，名諱郭子儀，年紀與郭忠相仿，是二房庶出，因為兩人出生情況類似，打小關系很好。

不過後來，情況卻也有了變化。二房正妻遲遲生不出男丁，終在某日妥協，放棄了生男孩的念頭。

這正妻就盤算著，將郭子儀給過繼過來，因此，他就成了二房唯一男丁，被過繼後，成了名正言順的嫡子。

二房父子三人皆是秀才，自然人丁興旺，大肆開枝散葉，只是天不如人願，最終卻只有一根獨苗苗。

郭子儀倒是撿了個大便宜，非常受寵，他這一代，也算鐵樹開花，竟然生了兩個兒子，一改二房三代單傳的命運。

長子郭舒文，次子郭舒武，不過也就隻生了這兩個兒子，倒是文武雙全。

張映秋自嫁進來後，倒也與這三哥見過幾次面，知道此人是夫君至交好友，兩家常有書信往來。

確切的說，這些年幾乎不斷。

因此這三哥，也知郭嘉即將參加童子試， 他一直在這遣人候著，就是為了將最新消息，告知郭忠一家。

郭子儀將郭忠拉到一邊，悄悄跟他道，

“我聽說今次院試，名額相比往年要減掉一半，競爭十分激烈。”

郭忠已然知曉此事，神色十分平靜

郭子儀見狀，輕咦道，

“看來你早就知曉”

“那你可知，這其中卻是何故?”

郭忠搖搖頭，這緣故郭間未說，他自是也不曉得內情。

郭子儀故作神秘，

“去稅上繳稅賦，白雲道院相比往年少交4成，三清山那邊可是不高興，這一次才把名額減掉。”

郭忠聞言，卻是大吃一驚，

“我怎的聽說，去歲白雲道院上交的賦稅，是超往年三成?”

郭子儀輕輕一笑，

“你這話是對，但又不全對?”

郭忠有些困惑，

“道門拿到手裡的，卻是超往年三成，可白雲道院實際繳納的，卻只有六成，隱瞞不報四成。”

“這事卻不知被誰捅了上去，其實一直以來，全天下道院都如此操作，可白雲道院實在富庶。”

“這一次，卻也是膽子大了些，瞞報不上繳的，也著實是太多了些，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。”

說著，郭子儀又用手指指天，

“這白雲道院出了內鬼，許是有人見不得大家過好日子。”

“今歲不僅錄取名額減少，因征繳之賦稅，相比去年，可是足足翻了一倍。”

郭忠聽罷，試探性問著，

“三哥可知是誰告的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