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行駛了一段距離,終來到了道院主城,經過守城門衛,查驗道衙核發的路引,方可被批準進入城內。
郭嘉拉開馬車車簾,映入眼簾的一幕,讓他感覺到一絲吃驚。
他舉目所見之處,無論從城池規劃,還是各類設施,以及居民房屋的建設,規模都與青竹道觀不相伯仲。
不由為之讚歎,
“說是白雲道院,實則白雲道觀。”
一旁管家劉全,聽到自家大少爺讚歎,也連忙搭話。
“這老爺家鄉,可真是闊綽。剛進郭府當差時,我曾聽聞老爺講過,這白雲道院,當年曾向三清宮申請,從青竹觀裡獨立出來。”
郭嘉聞言,不由又好奇。
“我卻不知,竟有此事?”
劉全一臉諂媚,
“只可惜時任青竹觀觀主純陽子,親自去三清山面聖,在兩位道君老爺面前,說了一句話。”
“這白雲道院,想要獨立,並升格成白雲道觀的努力,就全部白費,徹底付諸東流了。”
郭嘉卻更是好奇,
“那純陽子說了什麽話,如此厲害,這三寸不亂之舌,卻是縱橫捭闔,對後世影響極其深遠。”
劉全見到少爺垂問,自然不敢讓少爺多等待,立馬講了出來,
“始作俑者,其無後乎?”
郭嘉若有所思,倒是一旁的郭樹清,沒有聽得明白,開口問道,
“此又意欲何為?”
劉全敢忙為小少爺解惑,
“小少爺明鑒,白雲道院若是獨立,這南三院,其余二院看在眼裡,肯定惦記在心上,怕是紛紛要求獨立,如此這青竹觀便不複存在。”
“須知這青竹觀還有北三院,南北之間隔著一條清江,若是沒有青竹觀居中統籌,南北間的雙向交流,就會斷送。”
“如此,雙方發展都會受到影響。”
就在劉全還要往下講時,車隊忽然停了下來,只是卻非主動,而是被一輛馬車攔住去路。
馬車之前,站著一個二十六七歲模樣的年輕人,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,手執馬鞭,用手指著郭伯,神情頗為倨傲,
“你這夯貨,從哪裡冒出來的雜碎,竟敢擋住我們郭家去路,識相的趕緊閃開,別耽誤我們郭家辦事。”
“不然要你們好看。”
說罷,竟是一記馬鞭,直接揮向郭伯。
郭伯只是一凡人,又不曾習得武經,他人老氣衰,反應不夠敏捷,猝不及防之下,眼看就要被馬鞭抽中。
卻見一道青色符籙,從郭伯身後車廂內飄出,眨眼間化作一道電光,那馬鞭被精準劈中。
力道控制剛剛好。
下一秒,馬鞭便化為一團灰燼。
原本桀驁不馴的青年人,見之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,同時也有些吃驚,
“符籙?”
不過卻是強裝鎮定,同時也不甘示弱,剛想從自己懷中掏出法器,予以反擊。
卻被一聲喝住。
“爭兒住手。”
這青年男子,如被施了定身法術,乖乖停下手中動作,只是面色仍有不忿,
“不就是道法,小爺我也會。”
此刻,郭忠掀開馬車圍布,往車外望去,掃了一眼這年輕人,又往年輕人身後馬車瞧去。
青年人背後的馬車,也同時掀開圍布,雙方隔車相望,只見對方外貌長相,卻與郭忠頗有一分相似。
兩人相見之下,卻都頗為意外。
原來那人,乃是白雲郭家嫡系長孫郭淮,那揮鞭之人,正是郭淮長子郭爭。
郭忠見這長房嫡孫,眉宇間隱有焦急之色,不由問道,
“大哥行色匆匆,卻是有何要事?”
按輩分來排行,郭淮正是郭忠大哥。
郭淮見到自己這弟弟,深色稍有些尷尬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可什麽都沒說,只是又放下圍布,催促馬車快些走。
郭忠隻好訕訕道,
“大水衝了龍王廟。”
趕緊讓郭伯指揮馬隊避讓,嘴上自顧自嘟囔,
“我這侄兒,性子倒是有些急了。”
郭爭初見郭忠,還有些意外,覺得對方面孔有些熟悉,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?
當聽到對方,喊自己父親一聲大哥,才反應過來,對面之人的身份,
不禁冷笑,
“一個奴婢之子,竟敢裝腔作勢攔路,不要以為中個秀才,就有什麽了不起。”
這一陣搶白,讓郭忠臉色青一陣,紫一陣,場面氣氛好不尷尬,
只是郭忠沒有說話,那青年顯有急事,便與身後馬車一道,匆匆往城外駛去。
現場發生的一切,都落入了郭嘉眼中,他還沒有開道禁,眼下還是肉體凡胎,沒有功名傍身,卻只能沉默旁觀。
不過在心裡,已悄悄給對面父子倆,打了一個大大的叉,秋後問斬的那種。
郭忠放下圍布,車隊緩緩開拔,車廂內,夫婦倆交流道,
郭忠開口,
“我們自城外而來,他們應是往城外而去,如此著急,不知所謂何事?”
張映秋面露凝霜,正強直壓著心頭怒火,
“你們郭家這長房嫡系,真是厲害,剛剛那父子倆,有把你這當弟弟的,和做伯伯的,放在眼裡嗎?”
“你那堂侄,好生沒有教養,哪有對長輩如此說話,還出言譏諷,在他眼中,你哪裡是這郭家主子?”
“分明是個下賤仆役。 ”
郭忠面色鐵青,知曉妻子說的乃是大實話,可惜自己在族內,一向地位低下,不巧今朝如此受辱,卻落在了妻兒,及隨行管家仆役眼中。
自己這家主顏面,如今已蕩然無存。
只能默不作聲,聆聽妻子訓斥。
“你管他們什麽急事?那小王八犢子,不就是有個舉人老子?”
“舉人有什麽了不起?”
“你也有個院長老泰山,在他面前又何須多讓,掃了自家威風,憑空短了志氣。”
“我看他們那麽急,這一定是要死人了,就不知道這郭淮他們家,誰死了?”
張映秋前幾句,是為丈夫鳴不平,最後一句,顯然卻是氣話。
只是這卻好像提醒了郭忠,
驀然,他臉色大變,
“城外是郭家老宅,宗祠設在那裡,只有重大事情,才會啟用。”
“這些年我雖身處東林,對族中事務知之甚少,不過去年歸鄉祭祖時,卻聽說老族長身體不大行了。”
“我這大哥,向來深得祖父喜愛,也是繼祖父之後,族裡第三個舉人,須知他父親郭威,當年也是中了舉人,不似嘉兒祖父,卻只是凡人。”
郭家一門三舉人,早就在白雲道院,流傳開來,成為一段佳話,特別是中舉三人,皆是出自主支長子一脈。
這便為家族權力傳承,提前定了調子,為長子一脈接班,奠定了群眾基礎,不管在族內還是族外,都形成了廣泛共識。
張映秋聞言,又忍不住出言譏諷,
“看來你們老郭家,要換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