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,也只能等時間到了自動解開。
跟前去陪同的家丁,了解事情前因後果後,郭淮心中只有陣陣寒氣不斷冒出,他最擅長揣度人心,又喜歡偽飾自己,所以大致能夠猜測出。
道院那邊態度。
很明顯,對他這邊非常不滿,而且不滿程度極其嚴重,甚至超出了他之前所猜想,否則不會如此痛下辣手。
直接將丁穩林活活打死。
同時又將他那長子郭元,直接打成殘廢。
郭淮想要去申冤,卻又沒有門路。他是科道一途出身,所識人脈也皆在地方,且之前已經疏通過,卻沒有人肯出面。
讓他一拳力氣,打在棉花上。
如今這道院已歸三教管轄,他唯一能夠申訴的途徑,就是去向道院申冤,可是哪有自己審判自己的道理,都是想要越級,那就得去三清山。
可是天下烏鴉一般黑,哪裡又不是官官相護,特別三教弟子一脈,因為人數稀少,傳統就是特別護犢子。
他赤手空拳上山,連九天應元府大門,朝哪開都不知道,哪裡又有誰會理他,如今只能啞巴吃黃連,打落牙齒往肚裡咽。
一瞬間,他只有大廈將傾頹感,時來天地皆同力,運去英雄不自由,自他出生以來這七百多年,什麽時候,不是一切盡在掌握中。
又哪裡如今天這般憋屈。
向來都是他欺負別人,哪有被別人欺負的份。
想到這裡,他不禁又急又惱。
突然一口老血噴了出來,濺在嶄新道袍上,血跡斑斑看起來頗為恐怖,這卻讓周圍所有人都傻了眼,此刻郭元娘親也終於趕來。
先前她一直在照應次子郭爭,這郭爭最近流連於青樓之間,不知道睡了多少姑娘,盡將身上精氣盡數折光,躺在床上動彈不得。
郭族老祖宗新喪,嫡系子弟竟乾下如此齷齪事,若傳將出去,不知得被多少人戳脊梁骨,淪為眾人談笑話柄,成為當地重大醜聞。
如此,為娘只能替兒子遮掩,編造了一個偶染風寒借口,以便讓寶貝兒子好生休養,幸好兒子爹爹最近忙於族事,也沒有工夫管這攤子爛泥。
如此才得僥幸蒙混過關。
可是不承想,按下葫蘆浮起瓢,這邊郭爭才稍有好轉,那邊郭元又捅出簍子,她接到消息連忙從城內趕過來。
結果進屋第一眼,就看見郭淮憑空吐了一口老血,整個人一下子像老了百歲,眼眸中精光早已黯淡,看著不再像一個,威風凜凜的舉人老爺。
而是一個普通的,鄉下土財主。
於是在這郭氏宗祠內所有人,全都聽到了裡屋內,忽然傳來了一聲女人尖叫,以及各種謾罵和哭泣,凡是在裡面伺候的,下人們均被受罰。
屋裡屋外到處,都是一片哀嚎。
今天好像,不少人都瘋了。
……
郭嘉伸了一個懶腰,此刻他爹娘都不在府內,原來自接到報喪信時,郭忠和張映秋就匆匆離開,按照當世風俗規矩。
他們必須在,接到消息後,第一時間趕去,現在開始就要披麻戴孝,但對於郭嘉這類小輩而言,卻不強求,可去也可以不去。
但在喪禮正式開始時,卻必須提前一夜到場,眼下只是召集族人,準備正式治喪時前期工作,並不要求所有子弟都到場。
具體正式葬禮定在哪一天,也是需要好好商討,特別是要連辦兩場,加上又是白事,很容易讓人手忙腳亂。
郭嘉自然不想去,因此趁著難得機會,好好睡了一個懶覺,畢竟最美好莫過於睡懶覺,不過他那些姊妹們,卻如往常般,早起晨練和晨讀。
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下床,卻發現屋門口,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,這卻是沒有丫鬟通報,直接就闖了進來。
能如此這般行事,肯定不是外人,反正也被人撞見賴床,索性郭嘉也不裝,就起身坐在床上,等著這人進來。
果不出他所料,來人正是二房嫡長子郭舒文,只見他一臉興奮之色,手裡還捧著一個木匣子,興衝衝往郭嘉這裡趕來。
見到自己堂弟還賴在床上,他倒沒有絲毫介意,直接一屁股坐在床邊,喧賓奪主替郭嘉頒布命令,讓聞聲而來的丫鬟和小廝們。
通通都退出去,並將房門關好,而且要遠離這裡,不可以靠得太近,這明顯是有要事相商,以避免他們偷聽。
郭嘉目光自然就,落在那紅色木匣子上,這個匣子令他有一種熟悉感,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來,因為腦海中並沒有,即刻浮現出對應記憶。
可是當他看到這紅色木匣子上,刻著八卦標志時,腦海中記憶,一下子就破開封印,如潮水般洶湧襲來。
這很像他當年,贈送給舒元的,那個木匣子。
可這八卦標志,沒有蘊藏任妖力。
明顯是山寨仿製品。
想不到萬年後,卻有著贗品存在,只是經歷過多少曲折是非,竟讓這郭子儀,在機緣巧合下得到,也不曉得,這匣子中所裝之物。
是不是,依然為當年那本《山海經》。
郭嘉雖然心裡翻江倒海,表面上依然保持著平靜,郭舒文也看不出任何變化,不過他沒有立刻打開木匣子,而是一臉得意對著郭嘉道,
“堂弟,你可知道我發現了什麽?”
郭嘉搖搖頭,假裝毫不知情。
郭舒文對他,表現出無知非常滿意,心裡有些得意洋洋,立馬開始邀功炫耀,
“昨日傍晚得到族裡報信,爹娘連飯都沒有吃,立馬動身去城外宗祠那守孝,估計好幾天都不會回來,家裡自然就是我做主。”
郭嘉配合點點頭,他家也是這般情況,畢竟長房是要求,各房主事人家去。
其他人等,稍後再說。
“那天聚會,聽爹爹說他,曾經有過一本妖書,只是後來燒了,當時我心裡就懷疑,他在說這假話,因為小時候,我曾見過那匣子。”
“當時也曾打開過,只是那會兒年紀尚幼,也不太關心這書上寫著什麽,但那晚經爹爹提起,我立刻就想到了他放在哪裡。”
“這次趁著他們不在家,我一個人四處翻找,結果你猜怎麽著?”
說到這裡,郭舒文又得意晃了晃腦袋,一點都不像一個秀才,反倒是得了糖果的小孩,在郭嘉看來,完全就是被家裡保護得太好。
沒有經歷過,太多風雨毒打,因此還保持著一片赤子之心,如此重要寶物,對自己這堂弟,不僅沒有任何防備。
甚至還瞞著爹娘,悄悄拿過來,當成一個玩具來向他炫耀。
郭舒文見到郭嘉,在聽到這番驚天消息後,仍然保持著一副波瀾不驚模樣,心頭不禁有些詫異,難道這堂弟,早就見過此書?
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自己的懷疑。
這絕對不可能。
為了進一步刺激郭嘉,郭舒文沒有再廢話,而是直接打開了木匣子,映入眼簾正是一冊經書,上面用妖文寫著三個大字。
《山海經》。
郭嘉伸出手,在這書冊上來回摩挲,可令他遺憾的是,卻沒有升騰起一股,令他熟悉感覺,刹那間就明白,這經書同樣是仿製品。
正品乃是采用,北俱蘆洲北極海域內,大白鯊鯊魚皮製作而成,摸起來特別柔軟與舒適,而這冊仿品,雖然外形看著,與正品一般無二。
可明顯是用獸皮製成,兩者差別還是很大。
良久。
郭嘉注意力,又轉移到旁邊,原來在這冊書下,卻還有一個卷軸,這可是當年,沒有的東西。
郭舒文見郭嘉,對卷軸有些好奇,心裡也不奇怪,畢竟那經書是妖文所寫,他不認為郭嘉會認得,畢竟他自己也不認得。
也不知道,他爹爹郭子儀,當年是如何想著法子,既將內容翻譯,又不至於,將內容泄露。
不過這卷軸,卻是用清文所書,特別是上面還描繪有一幅地圖,雖然年代有些久遠,可細細查看之下,還是能發現。
這正是白雲道院地圖。
郭子儀將卷軸攤開,又將自己發現娓娓道來,郭嘉對此地不甚熟悉,但在堂哥指點下,也慢慢讀懂了這地圖。
這一塊是對應著現在哪裡,那一塊是對應著現在哪裡,而在這地圖旁邊空白處,有著數行娟秀小字,一望就是女子字跡。
這一看不打緊,卻是嚇了郭嘉一跳,因為這上面記載的事情,正是郭子儀所講述,關於郭守敬探尋大妖墓。
雖然沒有署名,但聽過這淒慘,故事的堂兄弟,心裡都浮現出同一個名字。
黎裡。
這地圖也不知,是誰人所繪,落到了郭淮手中,促成了三人探險,幾經輾轉後,被黎裡珍藏,又落到了二房手裡。
這東西其實並不寶貴,甚至可以說是不祥,因為它的記載與誘惑,讓郭守敬消失在古墓,從而導致了郭族,二老爺一脈衰敗。
也讓黎家折損了族內精英,最終導致了黎家不得不,往他處遷徙,也讓黎裡鬱鬱寡歡一輩子,所以沒有活到壽元大限。
就撒手人寰。
因為了解這故事的人,都知道她心中所念、所愛、所想到底是誰,答案非常明顯,是郭守敬,而不是郭淮。
可造化弄人。
差不多距今已經,六百年過去了,世間早就物是人非,如今昔人都已不在,也只有這些東西,和他們的故事,在向後人們默默展示著。
他們也曾來過這裡。
來過這,白雲道院。
郭嘉目光在地圖上打量,突然被一處,被畫了叉的地方,停留了很久很久,毫無疑問,那就是大妖墓所在之地。
在一旁空白處,清清楚楚寫著。
三月三,上巳節。
鬼門開,妖墓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