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別是郭靜江,閑談之間也講了他,那訴苦大會上經歷,因此舒明也對那白布條印象極深,一直有心想要申冤,卻也記住了,丁穩林這個名字。
覺得這家夥,端不是人子。
說是禽獸不如,卻玷汙了禽獸名聲。
如今看到這郭師侄離開此處,態度顯得非常明確,這件事情他不聞不問,不管有什麽結果,一切均與他無關。
畢竟明面上,在世人眼中,郭靜江也是郭族一分子,哪能隨隨便便,對這族中大管家和嫡系子弟,做一些辣手舉動。
按照宗法制度,族人在族內受了委屈,就得好好端著受著,不然人人都仿照出頭鳥,個個都跳起來呐喊,這豈不是要天下大亂,又成何體統。
誰都想不到,這郭靜江,和舒明二人,僅僅為了一些卑微之人,就敢痛下辣手。
舒明覺得,既然自己這師侄,不好意思做惡人,那就讓自己這,當師叔的代勞吧。
舒明是疾惡如仇性子,同時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,反正他與此地,也沒有任何瓜葛,加上之前也有心,想要幫師侄出氣。
想讓沉冤,得以昭雪。
只是剛來不久,還沒工夫顧得上,如今卻是瞌睡,有人送枕頭,這千載難逢良機,可千萬不能錯過,白白浪費掉。
因此舒明打定主意,喚來左右,
“給我繼續打,再追加五十大板。”
說罷,想想還不夠解氣。
又追加一句,
“給我往死裡打。”
同時隨手一指,一個紅色光點從他指尖飛出,直接落在郭元體內,將他全身靈氣封印,這人一進來,舒明心中就有了感應。
曉得是開了道禁的童生,因此也沒有故意為難,雖然說也打了板子,可對方只要暗中調集靈氣護體,這板子落在身上,跟蚊子叮一下。
也沒有什麽區別。
可現在不同,哪裡能輕易放過他,必須讓他老老實實挨打,不止說不能護體,還要被打得遍體鱗傷。
正所謂,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獄無門你闖進來。
倒是那丁穩林,卻還不知道,自己犯的一系列罪孽,早就讓這身前,兩位道爺知道,平素他向來以勢壓人。
欺男霸女,橫行鄉鄰,無惡不作。
這一次卻要嘗到苦果。
因為比他更有權勢之人,哪怕就是打死他,也只需輕飄飄一句話,而無需找任何理由。
最多,也就是找一個借口。
讓你進來不通報。
真是活該。
……
郭淮在宗祠內,身上汗水浸濕,他倒不是曉得,兒子和管家,在道院衙門那吃了虧,而是擔心那郭靜江訴苦大會。
和當天夜裡,六個家族在深夜,去拜訪郭靜江老宅,以及郭靜江突然擔任監院一事,原本他倒不甚在意。
只要他老爹還在,這白雲道院就翻不了天,可是萬萬沒想到,郭純突然沒了,這不僅僅是,一下子族中所有擔子,都壓在了他身上。
這麽簡單。
郭靜江可是真傳弟子,這等於進士及第,若是一門三舉人,還可勉力與之抗衡,哪怕就剩下兩個,說不定還有,討價還價余地。
可現在就剩下,孤零零一個,兩脈分家之事又勢在必行,屆時他能保住多少族產,哪怕是用屁股想也能知道。
這份偌大家業,他怕是要守不住了,這些可都是他們家三代舉人,辛辛苦苦打拚得來,如今就要將其拱手相讓。
心裡又哪能甘心。
之前還能拖一拖,眼下卻是片刻,都拖不得,馬上就要大辦喪禮,這喪事一旦辦完,後面肯定就是祭祖大典。
這大典上必然要,召開分家大會。
涉及祖產分配。
過去他是雙舉人,對方不過是秀才。
如今他是單舉人,對方是新晉進士。
那分配向誰傾斜,自然是不言而喻,原本他還等著爹爹回來商議,可不料卻沒等來這個機會,那他現在能想到的辦法。
就是請一德高望重之輩,過來親自主持大局,不求多向自己家傾斜,只要能夠公平公正就行,可送出去的求援信,哪一封不是石沉大海。
眼下他郭族連續,折了兩位舉人,常言道,人在人情在,人去兩下散,對這句話,他先前還沒有太多體會。
可如今卻真真切切感受到,對方好像不認識自己一般,當年可是摸著自己腦袋,誇耀自己聰明,必能繼承家業,光大郭族門楣。
可如今這些進士大佬,不管是祖父同年,還是爹爹座師,誰還會理睬自己,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,去和新晉真傳弟子抗衡。
至於郭淮自己,他的恩師與同年,卻又有些拿不出手,原來他是恩科及第,並不是百分百,純憑本事考上。
特別是他少年時,囂張跋扈慣了,仗著爹爹和祖父都是舉人,這眼中真是誰也不服氣,常常自詡生平從不求人。
而他那妻族,原來也是白雲四大家,妻子黎裡還是黎家嫡女,可隨著家道中落,還有郭守敬之事,她也早早撒手人寰。
最終黎家與自己鬧翻,將產業賤賣給汝家,帶著那些最後剩下族產,舉族搬遷至外地,這件事情傳了出去。
郭淮名聲就臭了,再加上他也不願,再娶世家大族女兒,索性一路納妾,享盡人世間風流繁華,這在當年自無不妥。
大樹底下好乘涼。
可如今隨著長輩逝去,他這院長也早已致仕,有句老話叫人走茶涼,當年本身他坐上院長職位,就有很多人不服。
如今見得他終於滾蛋,又哪裡有多少人會理睬他,他沒有妻族助力,那些嬌妻美妾娘家,那些所謂一個個便宜老泰山。
哪一個不是有事沒事,就過來打著秋風,薅一些他們郭族羊毛,如今真遇到了事情,又有誰能過來出謀劃策。
更甭提出一把力。
而他早些年生的兒子,也沒有多大出息,最高也不過中個童生,早就死在他前面,後來好不容易續了弦,又生了兩個兒子。
如今一個童生,另一個還是白丁。
常言道,少年時看父敬子,老年時看子敬父。
他如今上面已然沒人,自己就兩個孩子,尚在年幼之際,看起來也沒有,太大出息模樣,因此早就被別人在心中嫌棄。
種種因素夾雜下,才有了今天棘手局面。
就在郭淮如熱鍋上螞蟻,急得團團轉時,門口響起了,下人驚惶失措聲音,原本他就有些煩躁不安,特別是家中,接連出了兩起白事。
他對這恐慌神情,已經有了條件反射,下意識開口問道,
“這又是誰死了?看你這慌慌張張樣子,一點城府都沒有,每臨大事有靜氣,這點道理都還不懂?真是一群廢物!”
話說出口,他覺得有些不妥,怎麽動不動又死人,只是不好再收回,索性閉了嘴。
這下人著急忙慌進來,曉得自己又是來報壞事,跟故事裡的寒號鳥一般,每次叫都有壞事發生,又像是不祥之兆的烏鴉。
每次出現,都預示著,不好結果。
看來也是輪到自己倒霉,這下人在心中暗暗咒罵,可他是丁穩林心腹,如今這主子突然沒了,也得向老爺通報一下。
“啟稟老爺,丁大管家和大少爺回來了。”
見到說的是此事,郭淮一顆懸著的心,才慢慢放下,神色不悅道。
“一點小事情,看你那樣子。”
他剛準備說,讓這下人退下,沒想到這下人又有後話,只見他磕磕巴巴道,
“兩人是叫人給抬回來的,這丁大管家還沒送到門口,就已經腿一蹬咽了氣。”
“少爺好像是斷了一條腿,看樣子也是受了很重內傷。”
他話還沒說完,也不敢再說下去,因為郭淮突然雙目圓瞪,眼睛竟是赤紅之色,滿臉都是暴怒,他一個箭步,衝到這下人身前。
咣當一腳將他踹翻在地,全身盡是暴戾之氣,
“你個殺千刀的狗奴才,讓你沒事在這亂嚎什麽,他們先前出去不還好好的,又哪裡會這樣,你假報什麽軍情?”
“少爺可是童生,身上有靈氣護體,還有護身符籙,怎可能被打斷腿,更別說受了內傷。”
這下人被他一腳踢翻在地,痛的是死去活來,怕是肋骨都要斷掉幾根,已經哼哧哼哧說不出話來,是在那一個勁地滿地打滾。
他這副糟糕樣子,讓郭淮看著更是心生厭惡,實在是心中怒火更旺,忍不住上去又踹了兩腳,這在不經意間, 用上了體內靈氣。
這後果自然可想而知。
這下人撲哧一下,吐出一大口鮮血,在地上象征性再掙扎兩下,就因為全身骨骼斷裂,一下子氣絕身亡。
他這慘狀,讓周邊旁觀者,無不肝膽欲碎,他們原本對郭淮就有畏懼之心,畢竟三代出一個貴族,聽祖上長輩們說,這少爺向來喜怒無常。
沒想到如今成了老爺,卻依然和年少時,沒太多區別,關鍵時刻依然心性不定,遇到事情容易著急,又愛亂發脾氣。
如今卻找一個下人出氣,又算什麽英雄好漢,哪裡有一點家主擔當,只是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,表面上確實顯得愈發恭敬。
郭淮還在那裡發著野火,門外已傳來,哭哭啼啼之聲,這丁穩林一家老小,正趴在一張草席上,拚命搖晃著那屍首。
特別是丁穩林娘親,一邊搖晃還一邊號喪著,
“我的兒啊,我那可憐的兒啊,怎麽死得好慘,你這樣讓白發人送黑發人,今後讓為娘可怎麽活呀?”
她這哭聲甚是悲慟,聞者無不流淚,可這落在郭淮眼裡,卻仿佛晴天霹靂,因為在那屍首旁邊,還有一個年輕人。
被從草席上抬起,扶到一旁側廂房,床榻上好生躺著,已經有人連忙去請大夫,這正是他那長子郭元,看起來面若遊絲。
畢竟愛子心切,郭淮強行壓下怒火,趕緊過去查看傷情,靈氣仿佛不要錢般,不斷往郭元體內輸送,可輸進去沒多久。
就遇到了一股強力反彈。
是封印。
這下郭淮怔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