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跟丁府頗有交情,見到是報喪大事,所以才沒有,按照規矩通報,直接就領了那管家進來。
今日這兩人,一人正是那郭族,大管家丁穩林,還有一人正是,那郭淮長子郭元,兩人受了郭淮吩咐,特地來到院衙門報喪。
郭族自然也與,這衙役有著交情,所以這衙役見了昨天,那人沒有通報,今日也壯起膽子,依葫蘆畫瓢,反正有樣學樣。
也領著這兩人進來,反正他們也是來報喪,在他看來和昨日,也無任何區別。
卻沒想到捋到虎須,摸了老虎屁股。
一下子倒了大霉。
舒明沒有讓他們,有辯解機會,直接吩咐左右,將這三人摁在戶外庭院內,各打了五十大板,如此不明事理。
自然要好好給個教訓。
才能讓他們明白,這世界上沒有規矩,不成方圓,對這道院裡老爺們,一定要表達出尊重,不要總是自以為是。
能夠擅自替老爺們做主。
通報目的,就是讓老爺們,可以自行決定,到底是見還是不見,這做主權力,哪裡能被下人們染指。
舒明對管理這些下人,可是有著家教,進退之間皆有心得,凡事可一不可二,他素來禦下極嚴,又哪能容這些人,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?
此刻只見庭院內,慘叫聲此起彼伏,這執行的衙役們,大都認識眼前三人,原本是心慈手軟,特別是其中一人,還是當差同僚。
可舒明卻從嘴邊飄出一句話,
“給我用心打。”
這句話可了不得,打板子也是有著講究,有些看起來皮開肉綻,實則裡面一點內傷都沒有,回去外敷一些草藥,沒幾日就能活蹦亂跳。
可有些看著外表完好無損,其實內裡早就皮開肉綻,甚至會傷及肺腑,回家後還不待醫治,有些身子骨弱的,就一命嗚呼,去閻王那報到。
這用心打三個字,就是提醒著這些,負責打板子的衙役們,不可以偷奸耍滑,不能網開一面,必須認認真真,表現出專業程度。
不打個屁股桃花開。
板子可千萬不能停。
舒明是吃了秤砣,鐵了心要殺雞儆猴,正好也展現出自己,喜怒無常一面,如此才可讓,周邊下人們,打心眼裡敬畏自己。
小人畏威而不懷德。
他需要別人的害怕。
如此才能令行禁止。
這就是他家傳禦下手段,要讓別人時刻注意到分寸,注意到主仆之別,注意到瞞著主子,做決定會有多淒慘。
眼前就是最好注解。
常言道,人教人,教不會,事教人,一教就會。
這衙役挨了板子,心裡還有些不服氣,嘴上嘟嘟囔囔,
“老爺呀,小的實在是冤枉,這兩人也是來報喪,我看他們行事緊急,才不得已而為之。”
見到這衙役開口,
旁邊郭族兩人,也趕忙接話。
郭元搶先開口,
“我可是童生,你們不能這樣亂來,我是過來報喪,也是你們領著我進來,他有沒有通報,不關我的事兒。”
他這句話先自報家門,說清楚自己身份,也講明白此行目的,最重要卻是將,責任推卸乾淨,一句不乾我事,全部怪罪到那衙役頭上。
管家丁穩林,到底歷練多年,也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,他也本欲出口辯解幾句,可卻被身邊二人搶先說了。
那衙役倒還好,只是大聲訴說自己冤枉。
可自家這少爺,前面兩句說出來也就罷了,可偏偏這最後一句,竟然妄想將責任推卸乾淨,這卻是將這領路衙役得罪慘了。
旁邊衙役們又不是傻子,見到朝夕相伴的同僚,好心幫了個白眼狼,哪個不會兔死狐悲,能在道院衙門裡當差。
要沒有點眼力勁和心眼子,早就被這魔窟,吃得骨頭連渣都不剩,原本他們對郭族,也有些畏懼,但此刻也明白了。
這郭族一連兩位舉人老爺,差不多時間前後陸續駕鶴仙遊,這族中也就剩下一個郭淮,特別是還有一些風聲,他們也剛剛知曉。
就是監院郭靜江,所代表二老爺一脈,要與長房一脈分家之事,這件事在郭靜江走馬上任後,早就傳得滿城風雨。
衙門可是消息最靈通地方。
前些日子,郭族城外宗祠內發生之事,以及郭靜江回到老宅,召開的訴苦大會,以及他愛吃龍虎鬥的愛好,已在小范圍內迅速傳播開來。
舒明原本表情還算正常,聽到外面兩人分辨,心裡覺得說著也不無道理,只是聽到那郭元之言,覺得此人秉性不堪。
原本一直沉默的郭靜江,望著外面三人,覺得其中二人面龐有些熟悉,特別是口中喊著報喪之事,讓他一下子回想起,記憶中某個片段。
他開口道,
“暫時先停一下。”
外面眾人聽了不由一愣,不過監院竟然發話,眾人也隻得聽命行事,這倒不是給舒明難堪,畢竟也只是一些小事情。
況且他叫的是暫停。
舒明見到師侄發話詢問,自己也有些興趣,所以沒有吱聲,況且自己也聽到了暫停二字。
也不算越俎代庖。
畢竟一個人若是,對另一人有了好印象,那對方不管做出什麽事情,潛意識中第一反應,就是為對方開脫。
畢竟很多事情,主觀臆斷成分很濃,往往都是正過來說有理,反過來說也同樣有理,正說反說全靠,上嘴唇碰下嘴唇。
正所謂翻手為雲,覆手為雨。
丁穩林和郭元,見到板子突然停了,心頭不由升起一陣狂喜,以為是剛剛哭訴起了效果,只有那衙役畢竟當差多年。
心頭卻猛地一沉,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,原本只是一件小事,卻被身旁這兩人弄砸,惹得監院問話,搞不好就因小失大。
這道院衙役們,端著道門的飯碗,對誰是老大,誰說話算數這件事情,早就在心裡一清二楚。
誰不知道,現在道院內,真正主事之人是監院郭靜江,院長舒明沉迷於修行,根本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因此日常負責處理院務,能夠乾綱獨斷,還是面前這位郭監院,他提出來的意見,舒明院長從來沒有反駁過。
他沒有提出來的建議,舒明院長也不需要知道,直接就可以蓋上道院大印,派下去貫徹落實。
郭靜江起身來到門外,步入庭院中,走到這三人面前,對著那兩張,有些熟悉面孔問道,
“你們可是郭族之人?”
丁穩林和郭元,聽到這位監院大人問話,連忙趕緊點頭,報上自家名諱,都在心裡暗暗盼著,郭靜江能看在大家都,屬一個老祖宗情分上。
對自己二人網開一面。
郭靜江聽到郭元還好,只是那丁穩林三個字,心裡猛地咯噔一下,想起了那個老奶奶,以及她身上接下來的白布條。
和白布條上,密密麻麻的冤字。
便故作鎮定,心平氣和,淡淡問道,
“那你們過來報喪,族內卻是何人故去?”
這兩人各自將事情講了一遍,原來老族長郭織身故後,郭淮就遣人去三清福地報信,只是這去的人還在半路上。
三清福地那卻有人來報喪,原來那郭純也是壽元耗盡,最終仙逝於三清福地內,紫霄宮獲知此消息後,按照郭純最後遺願。
落葉歸根。
派人將他屍首,放於紅木棺槨內,一路護送至白雲道院,郭淮還在為祖父行喪,而愁眉苦臉,沒承想這爹爹死訊噩耗。
又立即傳了過來。
饒是他舉人出身, 為人要心機深沉,雖然沒有當場暈厥過去,可一連雙重打擊下,也是茶飯不思,面容有些憔悴。
眼下只能將這喪事辦好,因此一共派了兩撥人馬,往各處不同地方報信,或許有一些交集重疊,但更多也是各報各的。
對白雲道院衙門,為了以示鄭重,郭淮派出了長子,以及最器重管家,一起過來報喪。
至於次子郭爭,卻有好些時日,未出現在眾人面前,聽說是因為悲痛過度,最近又偶遇風寒,卻是在家裡躺著休養。
郭靜江面沉如水,他也是郭織後人,只是卻對這老祖宗,並無太多好感,將近八百年時光,這舉人的後代,早就如雨後春菜。
換了一茬又一茬。
根本就是連綿不絕,所以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,但凡踏上修道之人,均對生死看得極淡,不似凡人一般,哭哭啼啼當做,最重要事情看待。
只是有些仇怨,當初既然結下了,以前沒本事,沒能力也就罷了,現下終於鹹魚翻身,若是就此一笑泯恩仇,以德報怨。
那真是愧對了祖上先人,那麽多年所受恥辱與痛苦,郭靜江始終堅信,有仇報仇有恩報恩,所以他選擇以直報怨。
以牙還牙,以眼還眼。
當有人打了,你左邊臉,那你就必須揮拳,打向他左邊臉,而不是將,自己右邊臉,也送給他打。
聽明白事情原委,郭靜江沒有再說話,卻是連看都不看,在場趴著的三人,直接往庭院外走去,待他拂袖離去後。
舒明若有所思,下面該他上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