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修行之根,來源於【信仰】,具象化出來,就是香火之氣。
蘇衍感受到,這張黃冊上傳來的香火之氣,徐徐嫋嫋,與自己的先天靈氣彼此交融感應,讓他耳中幻聽一般,仿佛有千萬人在齊聲誦念。
“你沒有騙我。”蘇衍把黃冊收在懷中,有了這個東西,便可以順利出國了。
馬邦德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。
蘇衍俯身,準備給他解去手銬腳鏈。
“慢著!”
“?”
“少俠誤會了,我不是要你救我,而是另有相托。”馬邦德對著北面拱了拱手,“我的事,不必少俠掛心,我相信朝廷,等到撥亂反正的那天,這個手銬,可是他捉妖司跋扈的見證!”
“好。”蘇衍沒繼續忙活。
“少俠可知我為什麽有這個把握?”
對不起,我不想知道。
“嘿嘿,”馬邦德得意一笑,“這些粗人怎知,聖旨上是一定要有尚書省宰相的附屬,否則就是矯詔。穆凡他正在一步步滑向人生的深淵而不自知啊。”
你都這副模樣了,還在為人家的前途操心呢。蘇衍很是佩服。
被迫聽完科普後,蘇衍忍不住問道:“說說你的另有相托?”
馬邦德透過門縫,往外看了看。小聲道:
“別讓捉妖司的人,找到城隍!”
“這是為何?”
馬邦德長歎一聲,“城隍老爺,與我是忘年之交,這回啊,他可算是解脫了。”
柴房內,馬縣令講起了這次事件的起因。
昊天宗決定舉辦正道議事大會後,要求他們控制之下的各地城隍除了在每月遞交香火之外,額外再提供一部分香火。
同時,還將抽調一批城隍,到雲外境負責大會期間的巡視與保護。以確保雲外境的結界足以支撐天下正道強者的造訪。明郭縣城隍,正被選在了此列。
雲外境,位於慶國中部的天柱山峰頂,是一個獨立於現實世界的虛空洞天。
洞天需要維持不崩塌,除了產生結界的【鎮寶】外,昊天宗極為奢侈的調用了城隍身上的香火之力,以做拱衛。
大會期間的額外指標與臨時抽調,讓本就信仰式微的明郭縣城隍幾乎破產。
他深夜找到馬縣令那裡,大倒苦水道:“馬老弟啊,這城隍,我是乾不了了。”
馬邦德素知他的難處,本縣城隍不比別處,除了受玄門控制外,還要受捉妖司的盤剝。
那些香火,每每自己還沒開始享用,到先要被司裡盤剝幾層,做成黃冊黃表,在廟門口販賣,美其名曰城隍開光紀念品。
這部分逐漸的,也成了捉妖司的進項來源之一。
“吳老哥,不做城隍,難不成出去做妖怪不成?”
城隍吳心槐本是前朝為保護明郭城而英勇戰死的將領,聞言惻側道:“世道如此,我還有其他辦法嗎?”
“老哥,依我看,當今慶帝定有一番大作為,到時候,肯定有用得著老哥的地方,姑且忍忍。”
“昊天宗。”吳心槐指指頭頂,小聲道:“我比老弟活得久,早就看透了。”
這是馬邦德最後一次跟城隍吳心槐的談話。
……
“那晚之後,吳老哥就連人帶廟,一起不見了。”
蘇衍思索了一番,問道:“我其實有些不解,吳城隍自己走就罷了,為何連廟宇一起帶走?那廟難道有什麽說法不成?”
“那個啊,是前朝帝君冊封他的時候敕建的。吳老哥念舊,舍不得。”說到這裡,馬邦德的眼角竟然有幾滴淚流了出來。
“倒是個忠良的神祇。”蘇衍感歎道。昊天宗生生把一地城隍給逼走了,這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,玄門還有捉妖司搞這麽多苛捐雜稅,慶帝就安於現狀嗎?
“馬縣令,你有沒有想過,你說那個聖旨是,萬一是真的呢?”蘇衍忽然問道。
“不可能。”
“當今慶帝,或許正是要借這個事情,敲打一下玄門染指俗世的手啊。”
聽蘇衍這麽一說,馬邦德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勢。
蘇衍繼續道:“慶帝讓捉妖司大辦特辦,正是要把玄門在地方上的髒水,擠出來給世人看看。馬縣令覺得,有沒有這個可能?”
“慶帝陛下……?”
“捉妖司是慶帝的直屬機構,需要個屁的宰相附屬!”
一道驚雷在馬邦德腦中劃過,他一拍腦袋,“少俠!一語驚醒夢中人啊!果真如你所說的話,那……”
“當然,這都是我個人猜測罷了。”
“那,那更要找到吳老哥了!”
……靠,蘇衍有種前功盡棄的無力感。
“少俠啊,黃冊我給你了,請你務必找到他,至少,要把那些玄門壓迫他的事情, 原原本本上報朝廷!我也會寫奏章,我,我這就去寫。”
馬邦德忽然朝外面大吼一嗓子:“姓穆的!本縣令想通了!這個城,你愛封多久封多久,我全力配合你的工作!來人把我放了!”
蘇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我特麽還在場呢,別喊了!
……
在穆凡的人到來之前,蘇衍迅速回到自己的屋子,黃冊已經到手,配合捉妖司的關防文書,出關手續已經齊全。
就這麽一走了之嗎?
蘇衍腦海裡浮現出馬邦德的模樣,漸漸與另外一個人重合了起來。那位曾經也是個縣令——
李鵬舉。
哎,受人所托,忠於其事。我便去找一找那個姓吳的城隍,至於找不到得到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蘇衍心裡如此想道。
……
此刻那座被廢棄的城隍廟宇內,幾名守在此地的捉妖司小校打了個哈欠。
廟是昨天晚上找到的,他們已經在這裡守了快一天一夜了。
一聲急促的鐵鏈聲由遠及近,幾名小校還沒反應過來,就被撂倒在地,正想呼救時,冰冷的觸感已經繞上了他們的脖子。
迅速解決完守衛的阿奇,從樹林裡探出身來,隻身走進廟宇中。
殿內正中【保障南隅】的匾額下,泥塑位置空空如也。
阿奇走上前,拈起地上的泥土,放在鼻子前聞了聞。
“做什麽狗屁朝廷正神,怎麽混得這麽慘?只剩這點香火了。”
阿奇拍掉手裡的泥灰,這份獨特的香火味道已經謹記於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