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衍點點頭。
“其實,老哥我還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“穆指揮請說。”
“這份報告送上去後,還望老弟能和王禦使知會一聲,讓他知道,咱這些一線兄弟的辛苦。”
蘇衍回看廟宇,今天,確實殉職了幾名校尉。這都是無辜之人。
“如果有一天,我能再見到他,一定當面轉述。”
“多謝老弟!”穆指揮放下心來。
“指揮,事到如今,既然你對我坦誠,我也不瞞你。我昨晚見過馬縣令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他……”
“馬邦德是個好官,卻是個腐儒。”穆凡隨手拿起一個石頭,幽幽道:“這個,是朝廷。”
他又拿起另外更大的一個,“這個,是玄門,或者乾脆就叫它昊天宗。”
最後,他找到一顆石子,捏在手裡,放到兩塊石頭中間。
“這個,是咱捉妖司。”
蘇衍看著夾在兩塊大石頭中間的小小石子,一下子明白了穆凡的意思。
“少俠是個聰明人,也是個局外人。所以你一眼看透了朝廷此番用意。”穆凡看著蘇衍的眼睛,“可是,捉妖司,身不由己啊。無論倒向哪邊,都會……”
穆凡舉起一塊大石頭,狠狠朝著那顆小石子砸下,粉碎。
“馬邦德和我同僚快十年,我懂他脾氣。但,這回,萬萬不可照著他的意思辦。”
蘇衍的眼裡,顯出一絲殺氣,“所以,吳城隍……”
“沒有什麽城隍,他只是一隻入魔已深的妖怪。不見蹤影,是最好的結果,要是出現了,就只能……殺了。”
篝火忽然滅了。
蘇衍和穆凡像是約定好了一樣,同時往兩邊彈開。
一顆巨大的山石,從上空墜落,將他們原地,砸出一個深陷半尺的大坑。大地為之震顫,驚起山中夜宿之鳥,撲棱棱高高飛起。
擲出那顆巨石的高大黑影隨之跳下。隨後,身上無火自明,在夜色下,勾勒出一個身穿大紅圓領袍,頭戴襆頭,全身繚繞著香火之氣中的神祇身影。
他狂笑一聲,響聲徹天,“想不到小小明郭縣,竟有真陽法體降世!本神爺好大的福運,來吧,小子,正好充當我飛升的資糧!”
“是吳心槐!蘇少俠小心!”
蘇衍早瞧見那團香火之氣,化作一匹白練,撕開黑夜,直向自己逼來。
白練撲至,原地只剩一個殘影,蘇衍的真身已然化作一道流星,反從側後方迅速接近吳城隍。
“嘿嘿,速度蠻快的嘛!”
吳城隍不躲不讓,團團的香火之氣在他側後方聚成一道厚牆,眼看著那朵流星,一頭扎了進去。
蘇衍的視野變得灰蒙蒙一片,鼻子裡霎時鑽入濃烈的煙熏味道。香火之氣中,萬民誦念之聲此起彼伏,直接干擾他的神識運行,讓他的真陽之火的運轉,為之一澀。
就當蘇衍心一橫,手裡凝聚出數枚雷球,準備就地來一個【雷火狂潮】,驅散這片香火之氣時,一隻大手從外面伸了進來。
“老弟!抓住!”
穆凡及時伸出的援手,把蘇衍從那團煙氣中拉了出來。
蘇衍的身體脫出煙氣的一刻,眼見吳心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大鍾,朝著原地扣下去。
好險!
“咣!”
青銅大鍾落地一震,發出巨大的嗡嗡聲。
隨即,吳心槐大手一拍!
“咣!”
蘇衍在震動的聲波中,眼前漸現重影,不對,不是重影,而是自己的神魂,正在被震出自己的體外!
這是一件法寶,可以對人體神魂發起進攻的法寶。
一聲又一聲“咣咣”聲響徹山林,也讓蘇衍眼前的重影幅度,越來越大。
回看穆凡,此刻他拿起佩刀,朝著自己的手臂果斷拉下,瞬間,鮮血淋漓。
他用手一抹,把鮮血塗到自己的額頭上。說也奇怪,他被震出的影子,像是找到了坐標,雖然還在不斷左右搖擺,但都無法離開鮮血抹額的眉心。
到底是老捉妖司,辦法就是多。
蘇衍有樣學樣,真陽之火瞬間燎開皮膚,血液滲出,蘇衍以手指飽蘸,抹在額上。
果然,此法有效,神魂在鍾聲的震顫下搖搖欲墜,但,就是不墜。
吳心槐見他的神通如此輕易被解,惱羞成怒,一掌把大鍾拍飛,拉過香火之氣,左右手中各自形成一把大刀,大步向前,向蘇衍當頭劈下。
蘇衍神魂收斂,玄雷真火自然流淌,在他手裡聚出一個火焰長劍。
以劍撞刀!
“呲!”
真陽烈劍直接把煙氣大刀攔腰切斷, 其勢未嘗稍遏,直削吳心槐面門。
誰知,吳心懷胃口大開,張開大嘴,將那柄真陽烈劍直接吞了進去!
這一下變化,讓蘇衍直接愣住。
玄雷真火凝聚成的長劍,竟被對方一口吃掉!這是什麽無厘頭神通?
“啪!”蘇衍躍開身位,脫離到較為安全的位置,急停觀察。
只見,吞下了真陽烈劍的吳心槐口中呼哧呼哧,白汽滾滾,那顆大方腦袋仿佛變成了一台蒸汽機,就快要沸騰!
“真陽之火,久違的真陽之火啊!像極了那個人,那個人!”
吳心槐轉過身來,眼睛變得赤紅,耳朵中不斷有火紅的煙氣冒出,整個人顯現出不一樣的煊赫姿態。
“大殷天子賜我南域保障之名,就因我這一身被真陽之火鑄就的鐵軀乾!”
說完,他一把扯下圓領袍,銅澆鐵鑄的身軀上,清晰的火焰紋路栩栩勾勒出來。
“大殷赤炎軍……原來傳說竟然是真的!”穆凡不由發出一聲感歎。
赤炎軍,大殷天子的親兵衛隊,只有五百人,但據說,這五百人的身軀,全都被真陽之火焚燒鍛煉,練就了舉世無雙的體術神通——【鐵軀乾】。
蘇衍和穆凡眼前的這抹紅色,是兵家尚且輝煌之時代的驚鴻一瞥,也是大一統王朝最後的夕陽挽歌。
吳心槐手中一抖,兩條香火氣息彼此纏繞凝結,在他手裡聚成一把丈八蛇矛。
蛇矛的紅纓,似乎是由剛才吞下的真陽之火構成,長矛席卷,紅纓在夜色中烈烈飛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