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有些惡趣味的想到,假如我告訴你我是千機夫人的女婿,家裡還有兩個蜘蛛女妖等著我送信回家,你會怎麽想?
不過,話說回來,經過這些天的經歷,隨著對捉妖司這個機構了解越來越深,他也知道,這幫人,說到底,做的事和當年的李鵬舉大同小異。
在捉妖司眼裡,人還是妖,已經沒有了清晰的分野,萬事利字當頭,主打一個互相製約,守恆有序,誰也別玩過界就行。
“謝謝穆指揮賞識,我有要事在身,這身官服暫時穿不了。”
“我算得了什麽,蘇老弟有王禦使賞識,老哥我羨慕還來不及呢。”穆凡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既然如此,那我也不強留,捉妖司隨時歡迎回來。”
“告辭!”
“告辭。”穆凡像是又想起什麽,“對了老弟,馬縣令還在後院等你呢。”
馬縣令在等我?
蘇衍正打算辭別穆凡之後,再去找他,畢竟受人之托,有始有終。吳城隍確實被他找到了,但,也因他而隕落了。
馬邦德在後院簽押房內處理著封城解除後的一縣俗務,身邊辦事的書辦們忙裡忙外,跑進跑出。
見到蘇衍進來,馬縣令眸子一抬:“少俠!你可來了。”
“馬縣令,吳城隍的事……”
“哎。”馬邦德的眼神裡明顯晦暗起來,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。
“吳老哥貴為一縣城隍,仍舊避免不了這世道的多方夾逼,以至於落得身死形消的下場。這不怪你,不怪你。”
蘇衍默然。
“少俠,我雖然只是個縣令,人微言輕,但,我堅信朝廷不會只聽他捉妖司的一面之詞,奏章我已經寫好了。”
蘇衍看著他那雙雖然黯淡,但十分堅定的眸子,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麽,只是希望他能在自己堅持的道路上,走得更遠吧。
“我等你來,其實是有一件東西要給你。”
說完,馬邦德從懷裡拿出一本書,“這是吳老哥還在城中之時,寫的一本【神祇法要】,我大概翻了翻,裡頭啊,都是一些修煉的竅門。少俠是修行中人,想必會對你有用。”
看到蘇衍眼中有推辭之意,馬邦德繼續道:“少俠行走天下,技不壓身。這書,放在我這裡,一點用處也沒有,少俠若能有緣修煉書中的神祇妙法,也可算是吳老哥沒白做這一回城隍老爺。萬望勿辭!”
他湊近了蘇衍的耳朵,輕聲道:“捉妖司可到處在找它呢!”
蘇衍收了下來,他對那晚吳城隍施展出來的神通體系非常好奇,又聽穆凡隱約提到什麽“兵家”,似乎又是另外一種修行的路子。
不知道,這本書裡,是不是記載著這些。
蘇衍辭別馬縣令後,便出城往南韶關而去。
……
明郭縣外,換去了一身官服的馬邦德來到一個佔地極廣的莊園內。
池塘邊,荷葉田田,馬邦德無暇賞景,徑直來到池中涼亭內,對侯立在亭中的人躬身道:
“上主,神祇法要已經給了他了。”
“嗯,做得很好。”
“邦德這一生,惟願為上主驅馳。”
那人看了他一眼,“吳心槐本不該死啊。”
馬邦德的心仿佛揪了一下,但瞬間恢復了正常。
“我那老友生死自有天命,怪不得別人。上主本已經許了他護法之位,可他卻想……哎,事到如今,無須惋惜。”
上主點點頭,“你能這麽想,很好。紅狗兒也死了,對嗎?”
“是。”
“哎,該死的,不該死的,都一並了了帳吧。我黃泉道,從不欠人命。”
上主說完,拿出兩枚符籙扎成的微型紙馬,念力一動,幽火自燃,很快,便燃燒殆盡。
這兩枚紙馬,貯存著吳心槐和阿奇的神魂,黃泉道一脈,對於神魂的控制繼承自上古地府。此刻,拘在紙馬裡的神魂得到解放,得以散歸天地浩然之中。
“老馬,你入我黃泉道多久了?”
“三十年了。”
“吳心槐的護法位子,今後就歸你了。”
“謝上主!”馬邦德重重下拜。
上主緩緩走到他面前,伸出一個手指,往他眉間輕輕一點,馬邦德霎時便感覺如醍醐灌頂,久久梗在天地門之外的靈核,終於衝破了桎梏,浩浩蕩蕩的先天靈氣,如洪水般傾泄而下,直往內府衝去!
他內心狂喜,上主親自“指點”,將他停在神通期的修為,一下子提升到了周天期。
“上主栽培,邦德唯有鞠躬盡瘁!”
馬邦德沒有說的後半句“死而後已”,在黃泉道這裡,是不成立的。
人死之後,神魂七日不滅,仍舊盤踞在屍體內,此時的屍體由於脫離了血氣生脈的束縛,比在活著的時候,更易於感應先天靈氣。
黃泉道以此為修煉之基, 用秘法無限期延長七日之期,雖死而不僵,謂之【中陰身】。
天庭隕落後,地府也便當然無存,冥界秩序早已混亂。黃泉道以【中陰身】之法,偷得一線天機,借屍體為爐鼎而發展出的一脈修行法門,便是三大宗口中的邪道屍修了。
……
蘇衍手續齊全,南韶關見人即放行,尤其關上的指揮使也早就聽穆凡說了他的事跡,拉著他的手一再囑咐,等他回程之時,一定要到關內坐坐,指導一下他們的工作。
出關後,複行數十裡,蘇衍看到一片被松柏覆蓋的山丘。
蔚然深秀,蔥蔥鬱鬱。
山上角閣隱露,祥雲藹藹。遠遠望去,浩然之氣直上重霄。
南林書院,終於到了。
望山行遠,等到達山腳的南林鎮時,天色已晚,蘇衍便決定先在此住宿一晚。
夜深人靜,蘇衍拿出那本【神祇法要】,翻開第一頁。
“吾受封明郭城隍以來,帝嘉我以保障南隅之名,吾未敢有一日懈怠也……便將神祇之法與兵家法門結為一處,記於一書,倘有後來有緣者觀之,必將有感於斯文,始知兵家妙法傳承未絕也。”
果然。
蘇衍繼續翻看,書裡面確實記載了很多兵家修行的法門,並結合吳心槐自己的體悟,加以優化改進。
但,可惜的是,這些法門的前提,都需要先成就神祇之身。
唯獨,【鐵軀乾】。
蘇衍眼睛一亮。這個法門無需先成為神祇就可學習,其唯一的前置條件,就是需要真陽之火的引導。